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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府即将派员巡查的消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但林凡并未因此乱了方寸,反而加快了施政的步伐。他深知,唯有让百姓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让昌乐县的面貌发生看得见的变化,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他的第一项务实举措,落在了最关乎百姓生存的“水”上。

昌乐县地处北方,十年九旱。境内最主要的灌溉水源——白龙河,因年久失修,河道淤塞,堤岸多处垮塌,雨季泛滥,旱季断流,两岸百姓苦不堪言。

林凡没有坐在衙署里空发命令。他带着赵虎、两名略通水利的新晋吏员,以及从民间寻访到的几位有经验的老河工,沿着白龙河徒步勘察了整整三日。靴子沾满泥泞,官袍下摆被荆棘划破,他也毫不在意。

他并非水利专家,但他懂得运用基本原理。他让吏员用简易的“水平法”(利用连通器原理,以竹管灌水测高差)粗略测量河道坡度,估算淤积土方;他仔细询问老河工往年的水情、决口位置、以及当地百姓传统的治水经验。

回到县衙,他闭门两日,结合勘察数据与老河工的建议,绘制了一份详细的 《白龙河疏浚加固草图》 。图上不仅标明了需要重点疏浚的河段、加固的堤岸,还设计了几个简单的分流堰和蓄水塘,以期在雨季蓄水,缓解下游压力,旱季则能放水灌溉。

“大人,这……这工程不小,所需人力物力……”户房新任司吏(由一位原户房表现尚可的书办提拔)看着草图,面露难色。抄没的赃银虽有一些,但支撑如此工程,仍显捉襟见肘。

林凡早已胸有成竹:“不动用库银。采用 ‘以工代赈’ 之法。”

他旋即颁布告示:征募沿河青壮民夫,参与白龙河疏浚工程。凡参与者,每日管两餐饱饭,并按完成土方量,给予一定工钱或折算来年部分力役。同时,鼓励富户捐资捐粮,凡捐资者,勒石记名,予以旌表。

此令一出,应者云集!对于饱受水患旱灾之苦、且农闲时无所事事的百姓而言,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既能吃饱饭,还能挣些钱粮抵役,更是为自己家乡谋福利。不过数日,河岸上便聚集了上千民夫,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林凡时常亲临工地,挽起裤腿,与老河工一同查看进度,解决难题。他甚至亲自示范,如何用“分层取土、夯实的”方法加固堤岸,虽动作生疏,却极大地鼓舞了民心。百姓们看到县太爷并非高高在上,而是与他们一同流汗,干劲更足。

与此同时,另一项关乎民生的改革,在赋税征收环节悄然推行。

针对以往胥吏在征收时故意拖延、刁难,以索取“快班钱”、“笔墨费”等陋规,林凡制定了 “标准流程、限时办结、张榜公示” 的三条铁律。

他在县衙门口及各乡里要处,设立了“征粮公示栏”。将所有农户应缴纳的粮赋数额、折算标准、缴纳期限,以及负责该片区的粮长、书吏姓名,全部明文公示,让百姓心中有数,杜绝暗箱操作。

同时规定,百姓纳粮,手续齐全者,吏员必须当场办理,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并设立“投匦”(意见箱),鼓励百姓举报胥吏索贿、拖延等不法行为,查实严惩。

这一招,直接斩断了底层胥吏靠山吃山的灰色收入,起初确实遭遇了不小的软抵抗。但在林凡杀鸡儆猴,严厉处置了两名顶风作案的税吏后,风气为之一清。百姓纳粮,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透明。

对于最弱势的群体,林凡也给予了特别关注。

在清查周文才、马奎财产时,发现他们强占、兼并了大量贫苦农户的田产。林凡下令,所有有明确原主、且原主愿意赎回的田产,一律无条件发还;无法发还的,则收为官田,租给无地农户耕种,租金远低于市场价。

他还特意走访了县城边缘的几家鳏寡孤独者,见其生活困顿,便从抄没的粮食布匹中,拨出一部分,建立了小小的 “慈幼仓”与“养老仓” ,虽不能完全解决其生计,却也能在青黄不接或严寒时节,救一时之急。

这些措施,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却一点点浸润着昌乐县干涸的土地和麻木的人心。

当青州府派来的“观察使”——一位姓王的通判,带着几分审视的态度抵达昌乐县城时,他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怨声载道,而是河道上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是县衙前公示栏下认真核对的百姓,是街市上渐渐多起来的烟火气。

王通判没有惊动地方,而是微服在县城及周边乡里转了两天。他听到茶摊上百姓闲聊,说起“林青天”修河发的饭食里竟有油腥;他看到老农拿着公示的纸条,心满意足地交完粮赋回家;他甚至被一个跑过身边的小童塞了一块麦芽糖,说是“县太爷让人在学宫工地发给娃娃们的”……

回到驿馆,王通判沉吟良久,最终在发回青州府的呈文上写道:“……昌乐知县林凡,虽年轻锐进,然行事有章,所举水利、赋税、赈济诸策,皆切中地方积弊,民多称便,未见疲怨之象。虽手段稍显急切,然其心可嘉,其效已显……”

林凡用实实在在的政绩和民心向背,成功地化解了第一次来自上层的质疑。

然而,他并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白龙河工程尚未完工,学宫重建刚刚起步,百姓的生活依旧艰难。而那份从马奎处查获的、指向更高层的信件,依旧像阴影一样笼罩着他。

但他坚信,只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积小胜为大胜,终能拨云见日。潜龙在治理地方的实践中,不仅积蓄着力量,更锤炼着心性与能力,为其日后翱翔于更广阔的天空,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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