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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奉旨回京,于府中“闭门思过”。一时间,林府门前车马稀落,与往日门庭若市形成鲜明对比。朝野上下,目光各异,幸灾乐祸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更多则是屏息观望,等待着这场突如其来风波的结果。

府内,气氛却并未如外界想象那般压抑。林凡泰然自若,每日依旧读书、练字,偶尔指点长子林怀瑾(安儿)的功课,过问其于格物院的见闻心得。他深知,此次弹劾,罪名为“荫庇子弟”,看似小事,实则凶险。此举极易引发清流言官对“科举正途”被破坏的共情,更能挑动皇帝对权臣结党营私的忌惮。

“父亲,是孩儿连累了您。”林怀瑾面带愧色,他已得知此事缘由。

林凡放下手中书卷,温和地看着日益沉稳的儿子:“安儿,你何错之有?入格物院学习,是为求知,是为明理,更是为将来报效国家。若因你父是林凡,你便需避嫌,裹足不前,那才是真正的不公,真正的因私废公。”

他语气转为严肃:“记住,我林家儿郎,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外间风雨,自有为父担当。”

顾莲舟则以其一贯的从容,将府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隔绝了外界的纷扰,更细心安抚因外界流言而有些困惑的小女儿怀瑜。她深知,此刻的镇定,是对夫君最大的支持。

林凡被黜的消息传到定海湾,宸亲王朱载堃勃然大怒,当即就要上奏力争,甚至欲亲自返京面圣。却被林凡快马传来的密信劝阻。信中,林凡只写了八个字:“稍安勿躁,静待其时。” 宸亲王虽忿忿,却知林凡必有深意,强压怒火,更加紧了对“破浪号”后续测试与新舰建造的督导,决心以更硬的成果为挚友后盾。

青年新政团内部则忧心忡忡。王文轩等人心急如焚,四处奔走,联络志同道合之官员,准备联名上奏为林凡辩白。然而,林凡同样传信告诫他们:“坚守岗位,务实做事,谣言不辩自消。若聚众陈情,反落人口实。”

数日后,皇帝于养心殿单独召见林凡。

殿内烛火摇曳,皇帝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将那份弹劾奏章掷于林凡面前:“林爱卿,此事,你作何解释?”

林凡躬身拾起奏章,并未翻阅,只是平静道:“陛下,臣子怀瑾,年未弱冠,入格物院,非为官职,仅为旁听学习。格物院章程,本就有‘准予优异学子旁听以广学识’之条。臣以为,鼓励子弟向学,熟悉新政事务,乃是为国储才,并非违制。若因此获罪,臣无话可说,然恐寒了天下向学之心,亦令格物院章程形同虚设。”

他避开了“荫庇”的指控,而是从“鼓励向学”和“遵守章程”的角度切入,将问题提升到了国策与人才培养的高度。

皇帝不语,手指轻轻敲着御案。他何尝不知这是构陷?但朝局平衡至关重要,他需要借此事敲打林凡,也观察各方的反应。

“即便学习,何以入格物院?天下书院众多。”皇帝淡淡追问。

林凡抬头,目光清澈:“陛下,格物院所授,乃经世致用之学,是未来强国之基。臣身为朝廷重臣,总揽自强事务,若自家子弟都不愿、不能学习此等学问,臣又有何颜面要求天下士子投身其中?臣此举,非为私利,实为表明臣对‘格物致知、自强救国’之信念,至死不渝!”

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既表明了心迹,又将个人行为与国策信念牢牢绑定。

皇帝凝视林凡良久,殿内落针可闻。最终,他缓缓开口,语气莫测:“爱卿之心,朕已知之。然,瓜田李下,不可不避。林怀瑾即日起,退出格物院,闭门读书,准备科举。爱卿……亦当谨言慎行,专心署理公务,自强事务,关乎国运,不可懈怠。”

这便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既维护了林凡的地位和自强事业,也全了“朝廷法度”的颜面,更将林凡之子重新纳入传统的科举轨道,算是一种平衡。

林凡安然返回府邸,继续处理政务,仿佛一切未曾发生。然而,此事带来的影响却远未消除。

他们虽未扳倒林凡,却成功触碰了他的“逆鳞”(家人),试探出了皇帝对林凡既倚重又忌惮的复杂态度,以及容忍的底线。这为他们未来的攻击,提供了新的思路。

被迫离开格物院,对一心向往新学的林怀瑾是个打击。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坚定。“父亲,科举之路,孩儿会走。但格物之学,孩儿绝不会弃。终有一日,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科举与格物,皆可报国!”他将对现实的不满,化为了更强大的动力。

此事给林凡敲响了警钟。他意识到,内部的敌人比外部的强敌更防不胜防。他必须加强对家人的保护,同时,也要开始考虑,如何在制度层面,为这些追随自强事业的新生力量,开辟一条不同于传统科举的晋升通道,否则,“荫庇子弟”之类的攻击将永无止境。

夜色中,林凡与顾莲舟在庭院漫步。

“陛下终究还是信重夫君的。”顾莲舟轻声道。

林凡摇了摇头,目光深邃:“陛下信重的,是自强事业能带来的强盛,而非我林凡个人。今日能因安儿之事召我回京,明日便能因其他缘由收回权柄。莲舟,我们脚下的路,看似平坦,实则如履薄冰。”

他停下脚步,望着格物院的方向:“不过,经此一事,我也更加明白。唯有让自强之树根深叶茂,结出无人能否认的硕果,方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安儿的路,不会就此断绝。这旧有的樊笼,终将被打破!”

一场针对家人的风波暂时平息,但林凡深知,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间歇。他与旧势力之间围绕权力、道路与意识形态的斗争,已进入更加微妙而凶险的深水区。而他的下一个突破口,或许就在那即将扬帆远航的“破浪号”,以及那批远赴重洋的学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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