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握着枪，站在通风井底部的金属门前。谢云启的手指还悬在扫描仪上方，那枚翡翠戒指泛着冷光。
“你按下确认键。”谢云启声音很轻，“我让你看真相。”
萧砚没动。
他知道这一步不能错。
可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
裴渊从通道口走下来，皮靴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右手插在军装口袋里，左手扶了扶帽檐。
“萧少爷。”他站定，离他们五步远，“到此为止。”
萧砚抬手，枪口对准裴渊。
“让开。”
裴渊没退，反而往前半步，“我知道你想查你父亲的事，也知道你在找什么证据。但你现在不能碰那扇门。”
“为什么？”萧砚盯着他。
“因为里面不是账本。”裴渊说，“是炸药引线。只要生物信息激活，整个电厂地下三层都会炸。”
萧砚眼神一紧。
谢云启笑了，“你不信？那你问问裴渊——他的人昨天刚装完雷管。”
裴渊没否认。
萧砚缓缓转头看他，“你是谢云启的人？”
“我不是任何人的人。”裴渊声音低下去，“我是为了保命。上面已经下令，一旦服务器被外人接触，立刻引爆。这是军部和内阁的联合指令。”
“所以你就来当刽子手？”
“我是来止损。”裴渊抬起右手，终于从口袋里抽出——手里握着一把勃朗宁手枪。
枪口没有对准萧砚。
而是指向通风井另一侧的楼梯口。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简凝。
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旗袍下摆沾了泥水，脸色发白。
萧砚心口一沉。
“你怎么来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跟来的。”简凝往前走了一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话没说完，裴渊手臂一转。
枪口调了个方向。
顶在了简凝的眉心。
空气瞬间凝住。
萧砚手指扣上扳机，枪口重新对准裴渊，“放下枪。”
裴渊不动，“你也放下。”
“我说了，放下！”萧砚声音陡然拔高。
“你要是开枪，”裴渊盯着他，“我就杀了她。你说我敢不敢？”
沉默。
只有墙上的水管滴着水，一滴，又一滴。
简凝没说话，也没闭眼。她看着萧砚，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摇头。
萧砚咬牙，“你要什么？”
“我要你走。”裴渊说，“现在就走。U盘交出来，这件事到此为止。”
“然后呢？让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让谢云启继续躲在后面操纵一切？”
“那是你的执念。”裴渊语气不变，“不是她的命重要，还是你那点仇恨重要，你自己选。”
萧砚的手在抖。
不是怕，是恨。
他看着简凝的脸，看着她额前碎发被冷汗贴住的样子，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知道裴渊不会开玩笑。
这个男人杀过很多人，从战场上一路爬上来，手上沾的血比他说的话还多。
“萧砚……”简凝终于开口，“你走吧。”
“闭嘴！”他厉声打断。
“我是认真的。”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如果你因为我死在这里，那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你重生一次，不是为了再失去一次。”
萧砚眼底发红。
谢云启在一旁冷笑，“听听，这才是真心话。她宁愿你活着，也不愿你为她拼命。”
“你也闭嘴！”萧砚猛地侧头瞪他。
就在这一瞬。
裴渊动了。
他左手一拽，把简凝拉到身前，右手枪口压住她额头，身体后退半步，背靠墙壁。
“别逼我。”他说，“我真的会开枪。”
萧砚举枪的手僵在半空。
他知道裴渊能做到。
这个男人曾在战俘营亲手毙了七个叛徒，连眼睛都没眨。
“你到底想怎么样？”萧砚声音沙哑。
“很简单。”裴渊说，“你放下枪，交出U盘，带她离开。我可以放你们走。”
“然后呢？你还是会灭口？”
“这次不会。”裴渊看着他，“我给你我的字条。上面有我一个联络点。三个月内，只要你不动电厂的事，我会把一部分资料递给你。包括你父亲死那天的军令记录。”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现在没直接打死你。”裴渊冷笑，“也凭我知道你是谁。江南萧家最后的血脉，前世死在雪地里的那个傻小子。你以为只有谢云启知道你是重生者？我也知道。”
萧砚瞳孔一缩。
“陈伯临死前跟我说过一句话。”裴渊低声，“他说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今天几号’。他还说，你看到我第一眼，眼神不对。”
萧砚没说话。
那是他重生后的破绽。
只有极少数人察觉过。
“所以我一直在等。”裴渊继续说，“等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装模作样，什么时候能真正动手。可你现在太急了。你忘了自己是谁。”
“我是谁？”萧砚问。
“你是要翻天的人。”裴渊盯着他，“不是来送死的。”
沉默再次降临。
滴水声还在继续。
简凝忽然开口：“我相信他。”
两人都看向她。
“我相信萧砚。”她说，“他不会冲动，也不会输。但如果现在死了，那就真输了。”
裴渊眯起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她直视着他，“你要的是时间，不是杀人。你不想再被人当枪使，也不想一辈子听谢云启的命令。你留着那份军令记录，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反手一刀。对不对？”
裴渊嘴角抽了一下。
没否认。
“所以你可以等。”简凝说，“他也需要时间。你们都可以活到那一天。”
裴渊看了看她，又看向萧砚。
许久，他松开左手。
简凝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萧砚冲上前一把扶住她。
“走。”裴渊收起枪，“现在就走。”
萧砚没动，“U盘我不交。”
“可以。”裴渊点头，“但你不能再靠近电厂。下次见面，就不会这么客气。”
萧砚抱着简凝，慢慢后退。
谢云启仍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笑，“萧砚，你逃不掉的。真相就在门后，你却只能看着。”
“总有一天。”萧砚冷冷看他，“我会亲手打开它。”
“那你得先活到那天。”谢云启举起戒指，在灯光下转了一圈，“而我会一直等着。”
萧砚不再理会他。
他扶着简凝，一步步往梯子走去。
爬上去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
“没事了。”他说。
“我知道。”她靠在他肩上，“但我怕你不要命。”
“我不会。”他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死。”
他们爬上地面。
天已大亮。
风从荒地吹过，卷起尘土。
萧砚把简凝抱进车里，关上车门。
自己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子驶离电厂时，他看了眼后视镜。
裴渊站在通风井口，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没有追。
也没有动。
萧砚握紧方向盘。
他知道这场局还没结束。
但他也不能再冒进。
车子开出去两公里，简凝忽然说：“我包里有张纸条，是进来前塞进去的。”
萧砚 glance 她一眼，“什么内容？”
“三个字。”她拿出纸条展开，“**东库三号**。”
萧砚猛踩刹车。
轮胎在砂石地上划出两道黑印。
他盯着那张纸，“这是电厂内部仓库编号。”
“有人想告诉我们什么。”简凝说。
“不是谢云启。”萧砚摇头，“他只会设局，不会留线索。”
“那就是……裴渊？”
萧砚沉默片刻，重新启动车子。
“调头。”
“你还要回去？”
“不是去通风井。”他踩下油门，“去东库。”
“可那里也在电厂范围内，裴渊说过……”
“他给我留了活路。”萧砚盯着前方，“也就意味着，那里有他愿意放出来的消息。”
简凝没再说话。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
阳光照进车窗，落在她手中的纸条上。
字迹很淡，像是用铅笔匆匆写下的。
萧砚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左手悄悄摸向内袋。
那里除了U盘，还有一颗备用弹夹。
他记得裴渊刚才收枪时的动作。
右手先松，左手后放。
那是军人的习惯。
也是破绽。
如果对方真想杀他，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
所以他赌对了。
裴渊不想当刽子手。
至少现在不想。
车子拐进一条岔路。
远处，电厂的烟囱冒着白烟。
萧砚踩下油门。
速度越来越快。
简凝抓紧了座椅边缘。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忽然说：“如果东库里什么都没有呢？”
萧砚看着前方，“那就说明，他根本没打算救我。”
“然后呢？”
“然后。”他嘴角动了一下，“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疯。”
车子冲进电厂外围的小道。
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后视镜里。
萧砚一脚刹车停在东库门口。
铁门锈迹斑斑，锁链挂着一把旧挂锁。
他下车，掏出枪托砸向锁头。
一下。
两下。
锁断了。
他推开门。
里面堆着几个木箱。
墙上贴着标签：**维修备件 严禁开启**
他走到最里面的箱子前，蹲下。
箱子没上锁。
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叠文件，最上面写着：**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七日 军令调动记录（绝密）**
萧砚拿起文件。
手指微微发抖。
这一天。
是他父亲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