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宫,极寒大殿深处。
时间与空间在这里的概念都显得模糊。无尽的幽蓝冰晶构成廊柱与穹顶,星辰的投影在光滑如镜的地面缓缓流转,静谧中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浩瀚威压。
大殿尽头,高踞于寒冰王座之上的蓝衣女子,倏然睁开了双眸。那双仿佛蕴藏了亘古星河与无尽霜寒的眼眸中,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掠过,如同冰湖表面被风吹起的一道涟漪。
她似有所感,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与无尽时空的阻隔,投向了某个遥远而具体的方位。一丝极淡、几乎难以捕捉的冰冷弧度,在她完美却毫无温度的唇角微微勾起。
“哦?下界竟有人动用了血脉因果层面的推演秘术……看来,那几个小家伙,是遇到点小麻烦了。”她的声音空灵清越,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下方,侍立的一名身着星辰战甲、气息雄浑如渊的男子闻言,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震。
他可亲眼见证这位执法使以近乎碾压的姿态,将盘踞无尽海深处、凶名赫赫的利维坦族主脉连同其武神族长从世间抹去,此刻那恐怖的场景仍让他心有余悸。此刻,这位杀神竟然……笑了?虽然那笑容冰冷得毫无暖意,甚至更添寒意,但这已是极为罕见之事。
“执法使大人,”男子躬身,声音带着绝对的恭敬,“是否需要属下派人前往,将那些不自量力的麻烦……清理掉?” 在他看来,能被执法使稍微提及的“麻烦”,或许只需吹口气便能解决。
蓝衣女子——北极星宫执法使,眸光流转,那点微末的笑意已敛去,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不。”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冰玉扶手,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这寂静大殿中格外清晰。
“那小子和小丫头,在小乌龟那里待得……未免有些太安逸了。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真正的风霜。适当的麻烦,是磨刀石。现在的麻烦,对于他们来说 并不致命。”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近乎玩味的幽光,仿佛在布设一盘超越常人理解的棋局:
“或许……我们非但不能插手,有时候,甚至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还可以……适当地,加一把火,毕竟真金不怕火炼。”
“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你去盯着你的任务。”
男子心中凛然,连忙垂首:“属下明白。谨遵大人之命。”
他不敢去揣测“加一把火”的具体含义,只知道这位执法使的意志,便是北极星宫的意志,不容置疑,只需执行。
大殿重归寂静,唯有永恒的星光与寒意交织流淌。而遥远的下界,某些人命运的轨迹,或许已在无形中被投下了一丝更复杂的变数。
古木深林,边缘地带。
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天光,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在铺满厚厚腐殖质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点。空气潮湿,弥漫着泥土、朽木和某种淡淡腥气的混合味道,四周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虫豸的嘶鸣,反而更显幽深。
两辆马车早已收起,在这种环境中无法行进。秦枫一行人步行在林间,陶渊溢与冷桃花一前一后,气息收敛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秦枫居中策应,夏亚和姬如雪护住两侧,小春被围在中间,怀中的小火似乎对森林环境有些好奇,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鼻尖不时耸动。
“沙沙沙……”
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和低沉的兽吼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一道道灰色的矫健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灌木、树后、甚至头顶的枝桠间窜出!
疾风狼!而且是规模庞大的狼群!一眼望去,不下数百头!它们体型比寻常野狼大上一圈,毛色灰暗,与林间阴影完美融合,四爪踏地无声,唯有幽绿的狼眼中闪烁着残忍与饥饿的光芒。绝大多数气息都在武师层次,其中数十头格外健壮的达到了大武师级别,而为首的三头巨狼,肩高近乎一人,獠牙外露,周身涌动着强大的风属性能量,赫然是半步武王级别的妖兽!
“结阵!”陶渊溢低喝一声,瞬间与冷桃花拉开数步距离,两人气机隐隐相连。
狼群显然将这支人类小队当成了闯入领地的猎物,没有丝毫试探,在头狼一声长嗥下,如同灰色的潮水般猛扑上来!速度极快,带起道道残影,爪牙闪烁着寒光!
“孽畜!”陶渊溢面容依旧温和,眼神却陡然锐利如枪。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杆通体暗沉、看似朴素无华的长枪。只见他身形不动,手腕一抖,枪出如龙!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道凝练到极致、快得仿佛撕裂空气的枪影!枪尖所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一头头扑来的疾风狼额头、咽喉、心脏等致命之处。无论是武师还是大武师级别的妖狼,竟无一能近其身前三尺,往往只看到枪影一闪,便呜咽着倒地毙命,伤口处甚至没有多少鲜血溅出,显示出力道控制已臻化境。
与此同时,冷桃花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飘出。她手中是一柄细长的软剑,剑身近乎透明,舞动时无声无息,只有淡淡的桃色剑光如落英缤纷,轻盈洒落。这剑光看似美丽,却蕴含着极致的锋锐与冰寒。她的身法灵动诡谲,每每在狼群合围的缝隙间穿过,剑光掠过,几头妖狼便僵立原地,随即脖颈或身躯绽开细密的血线,颓然倒地。
两人一刚一柔,一稳一诡,配合默契无间。陶渊溢的枪仿佛定海神针,牢牢钉住正面,击溃狼群最凶猛的扑击;冷桃花的剑则如索命幽魂,游走收割,清理侧翼与试图偷袭者。短短十几个呼吸间,便有数十头疾风狼毙命于两人手下。
秦枫四人亦未闲着。四象战阵瞬间展开,秦枫墨梅剑出鞘,剑气如梅绽寒光,将扑向己方的漏网之狼一一斩退或击杀。夏亚巨盾矗立,挡住一波冲击,巨牙剑顺势横扫,力道千钧。姬如雪身影飘忽,紫月匕首带起道道幽影,精准刺杀。小春虽不擅强攻,但北冥星蕴珠清凉气息扩散,让众人心神清明,她也将几缕精纯生机注入秦枫等人体内,助其快速恢复微末消耗。
那三头半步武王的头狼见状,眼中凶光更盛,齐齐咆哮,周身青色风旋暴涨,速度再次飙升,如同三道青色闪电,成品字形直扑看起来最为“薄弱”的小春方向!
“找死。”陶渊溢冷哼一声,手中长枪猛然一颤,枪尖爆发出一点刺目寒星,仿佛能洞穿虚空,瞬间锁定其中一头头狼。与此同时,冷桃花剑势一变,桃色剑光骤然凝成一道细线,无声无息地切向另一头头狼的腰腹——铜头铁骨豆腐腰!
“嗷呜——!”
两声凄厉短促的惨嚎几乎同时响起。一头头狼被陶渊溢一枪贯穿头颅,钉死在地上;另一头则被冷桃花的剑气拦腰几乎斩断,内脏流出,倒地抽搐。
最后那头头狼见状,眼中终于露出骇然之色,竟转身欲逃。
“留下吧。”陶渊溢手腕一抖,长枪脱手飞出,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从其后脑贯入,枪尖从前额透出,将其死死钉在一棵古树树干上,四肢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头狼一死,剩余的疾风狼群顿时崩溃,发出惊恐的呜咽,夹着尾巴四散逃入密林深处,转眼消失不见。
林间空地,只剩下满地狼尸和浓烈的血腥气。
夏亚收起巨盾,看着陶渊溢和冷桃花面不改色地收回兵器,身上甚至没沾多少血迹,不由得咂舌:“陶师兄,冷师姐,你们也太厉害了吧!这几百头狼,还有三头半步武王,就这么快……杀光了?” 她自忖就算自己全力防守,被这么多狼围上也要手忙脚乱。
小春也松了口气,佩服道:“师兄师姐的枪法和剑法真厉害!”
姬如雪默默点头,清冷的眸中亦有一丝认可。
陶渊溢微微一笑,俯身检查了一下头狼的尸体,又看了看四周环境,温声道:“不过是些依靠本能与数量的妖兽罢了,算不得什么。疾风狼领地意识极强,报复心也重,寻常落单的武王被它们缠上,耗尽真元力竭而亡也是有的。我们速战速决,没给它们合围消耗的机会。”
冷桃花已回到他身边,依旧沉默,只是取出一块素帕,轻轻擦拭着剑身上并不存在的血痕。
“此地血腥味太重,不宜久留,需尽快离开。”陶渊溢正色道,“这只是古木深林最外围常见的妖兽群之一。越往深处,可能遇到的怪物越是难缠诡异。我们此行目的并非探险,沿着前人踩踏出的、相对安全的林间小路,绕过最危险的核心区域,从老鸦岭穿过去即可。”
“明白,一切听师兄安排。”秦枫点头。刚才的战斗,让他对陶渊溢和冷桃花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有他们开路,确实安心不少。只是,想起那黑色预警和北极星宫可能投来的目光,他心中那根弦,始终未曾放松。
众人迅速清理了一下战场(取了部分有价值的狼牙、狼皮和妖核),便继续沿着陶渊溢辨识出的、几乎被荒草藤蔓掩盖的林间小道,向着森林更深处谨慎行去。
头顶,茂密的树冠彻底隔绝了阳光,只有永恒的幽暗与寂静,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