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被安置在守山人村落的疗伤木屋。我守着床沿,掌心贴着他冰凉的手背,持续用温润的“源”力滋养他的身体。岩伯焦急地在屋内踱步,顾宸靠墙站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常。
“醒了!”
少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看到岩伯的瞬间,他眼眶一红:“爷爷……”
“没事了,孩子。”岩伯俯身握住孙子的手,声音发颤,“告诉爷爷,那些人把你抓去后,都做了什么?”
小石头挣扎着想坐起来,我扶了他一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衣襟,声音带着后怕:“他们……他们把我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每天抽血。”
“抽血?”顾宸眉头一皱。
“嗯。抽完还给我喝一种很苦的药水,说是在培养什么‘媒介’。”小石头咬着嘴唇,“后来他们带我上山,让我带路去七个地方。我不肯,他们就……就用电击棒……”
岩伯气得浑身发抖。
“但我真没带路!”小石头急急道,“我是趁他们设装置的时候,偷跑出来的。结果被发现了,他们就……”
他掀开衣襟,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止血,但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伤口再深一寸,就伤到心脏了。
“他们为什么要设七个点?”我问。
小石头摇头:“我只偷听到几句。说什么‘节点共鸣’、‘源力潮汐’、‘打开门’……对了,他们一直在找一个东西,叫什么……‘核心钥匙’?说是在守山人手里。”
岩伯脸色大变,猛地看向我。
我也心头一紧。核心钥匙?难道是指持钥者血脉?
“他们还说了什么?”顾宸沉声问。
“还说……”小石头努力回忆,“说如果这次失败,就启动‘备用计划’,从‘内部瓦解’。我不懂什么意思。”
屋内一片死寂。
备用计划。内部瓦解。
阿震匆匆进屋,递给顾宸一个密封袋:“顾总,在现场发现的,埋在第三个节点下面。”
袋子里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婴儿,站在源池边微笑。那对夫妇的脸——分明是年轻时的我父母!而他们怀里那个婴儿……
是我。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薇薇周岁留念。愿源力永护吾女。——林景明”
我的手开始发抖。
“他们连这个都挖出来了。”岩伯声音发苦,“景明当年为了保密,把所有照片都烧了,就留了这一张,埋在他最常打坐的那棵树下……”
也就是说,生命树不仅知道持钥者的存在,还对我父母、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甚至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和埋藏地点。
顾宸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忽然问:“这照片拍摄时间,是你周岁那天?”
我点头:“我爸笔记里提过,我周岁时他们带我来过源池。”
“但照片背景里的晶石,”顾宸指着湖心岛,“上面没有那些纹路。”
我一愣,夺过照片细看。确实,照片上的晶石光滑剔透,没有任何刻痕。而现在矗立在源池中央的那块,布满了古老繁复的纹路。
“纹路是后来刻上去的。”岩伯缓缓开口,“在景明出事的那天晚上。”
“我爸刻的?”
“不。”岩伯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我,“是你。”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我?”我声音发干,“我当时才……”
“三岁。”岩伯接过话,“你父亲最后一次尝试与源池深度共鸣,结果遭到反噬。你母亲抱着你守在湖边,当你父亲倒下的那一刻,你突然从母亲怀里挣脱,跑上石板路,用手在晶石上……”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个不可思议的场景:“你的手贴在石头上,那些纹路就自己浮现出来了。像是早就刻在那里,只是隐形了,等你来唤醒。”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白皙,没有任何特别。
“你父亲弥留之际看到这一幕,笑了。”岩伯眼眶泛红,“他说:‘原来钥匙一直在我女儿手里。’”
顾宸忽然握住我的手:“所以生命树要找的‘核心钥匙’,不是指持钥者血脉,而是指薇薇本人?”
“或者说,是她与生俱来的某种特质。”岩伯看向小石头,“孩子,他们还说了什么关于‘钥匙’的话吗?”
小石头努力回想,忽然眼睛一亮:“他们说过一句话,我当时没懂……说‘钥匙需要淬火才能用’。”
淬火?
顾宸脸色骤变:“他们的备用计划——是想强行激发薇薇的能力?”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趴下!”
顾宸一把将我按倒,同时翻身护住小石头。阿震和岩伯也迅速卧倒。
砰!砰!砰!
数枚麻醉针钉在木墙上,针尾微微颤动。
“他们找上门了!”岩伯怒吼,“守山人!迎敌!”
屋外传来打斗声和呼喝声。但奇怪的是,攻击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停了。
一个温和的男声透过扩音器传来:“林薇薇小姐,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您做客,谈一笔交易。”
顾宸将我拉到窗边死角,自己侧身窥探。只见村落空地上站着七八个黑衣人,为首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文质彬彬,手里拿着扩音器。他们周围倒着几个守山人,但都只是昏迷,没有致命伤。
“我是生命树科研部的负责人,姓陈。”眼镜男微笑着,“我们很欣赏您在源池的表现。所以想邀请您加入我们,共同开发‘源’力的无限潜能。”
“做梦。”我冷声回应。
陈博士也不生气,推了推眼镜:“别急着拒绝。我们知道顾先生身患重病,而‘源’力的真正潜能,远超您的想象。我们可以合作——您提供钥匙,我们提供技术,共同打开那扇门,获取治愈一切疾病的力量。”
顾宸嗤笑:“然后呢?掌控世界?”
“顾先生言重了。”陈博士笑容不变,“我们只是追求科学和人类的进步。想想看,如果‘源’力可以治愈绝症,可以延年益寿,可以……”
“可以制造灾难。”我打断他,“我爸的笔记里写了,‘源’力一旦滥用,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释放出来的,可不是什么治病良药。”
陈博士的笑容终于淡了些:“林小姐,您父亲的观点……有些保守了。时代在进步,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未知就止步不前。”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话音落下,阿震带着人从两侧包抄过去。但陈博士似乎早有准备,抬手打了个响指。
地面突然震动!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低频率的震动,像是重型机械在地下运行。源池方向传来轰隆声,湖面再次泛起不正常的涟漪。
“你们做了什么?!”岩伯冲出去质问。
“只是启动了七个节点的‘第二阶段’。”陈博士从容后退,“既然林小姐不愿合作,那我们只好自己取钥匙了。不过提醒一句——节点第二阶段会产生‘源力震荡’,对持钥者血脉有特殊吸引。您待会儿可能会……不太舒服。”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带人迅速撤离。守山人想追,却被地面持续不断的震动逼退。
而我,在陈博士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体内温顺流淌的“源”力突然沸腾!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撕扯,疯狂地想要冲出体外,朝着源池方向奔涌!
“呃……”我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着胸口。太疼了,像是每一根血管都要炸开。
“薇薇!”顾宸抱住我,声音发慌,“岩伯!这怎么回事?!”
岩伯冲过来按住我的脉搏,脸色铁青:“他们在用节点反向抽取!想强行把丫头体内的‘源’力抽出来!这样下去她会力竭而亡!”
“怎么阻止?!”
“破坏节点,或者……”岩伯看向源池,“或者去湖心晶石那里,用传承之力对抗抽取。但风险很大,如果对抗失败……”
“她会怎样?”
“源力被抽干,血脉枯竭。”
顾宸抱起我就往源池方向冲。
“顾宸你疯了吗?!”我抓住他的衣领,“他说了那是对持钥者有特殊吸引!你送我过去就是送死!”
“那也比看着你死在这里强。”他脚步不停,“岩伯,有什么办法能减轻影响?”
岩伯边跑边喊:“用你的血!你的血里有她之前渡给你的‘源’力残余,能形成临时屏障!但撑不了多久!”
顾宸毫不犹豫地咬破手腕,将涌出的鲜血抹在我额头、胸口、掌心。温热的血液带着奇异的能量,果然让我体内的躁动稍稍平复。
但只是片刻。
越靠近源池,抽取的力量就越强。七个节点同时启动的第二阶段,像七只无形的手,要把我的灵魂都扯出去。
湖心晶石在眼前发光,纹路流转加速。
顾宸踏上石板路,这次阵法没有排斥他——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的血,有我的气息。
“最后一段,你自己走。”他在石板路尽头放下我,单膝跪在浅水里,双手再次按向水面,“老规矩,我借命给你撑住。”
“顾宸……”
“快去。”他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但眼神亮得灼人,“林薇薇,给我活着回来。你要是敢死,我就……”
“你就把池子填平了,我知道。”我笑了,眼泪却掉下来。
转身,冲向晶石。
这次没有传承的痛楚,只有对抗的决绝。我将双手按在石身上,不再压制体内的“源”力,反而主动将它们引向晶石——不是被抽取,而是主动灌注!
你想抽?那我就给你!看你能吞下多少!
晶石光芒暴涨。湖面七个方向同时传来崩裂声——节点的抽取装置承受不住反向灌注的冲击,一个接一个炸裂!
当第七个节点炸毁时,我脱力地瘫倒在地。
成功了。
但体内空荡荡的,“源”力几乎耗尽。视线开始模糊,我勉强转头,看见顾宸从浅水里站起身,踉跄着朝我走来。
他把我抱起来,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下次……别这么拼命。”
“那你……也别动不动……就借命……”我气若游丝。
他低笑,抱着我走回岸边。岩伯和阿震迎上来,看到我们还活着,都松了口气。
“节点全毁了,”阿震汇报,“但我们在残骸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金属圆盘,上面刻着复杂的电路图,中央嵌着一小块乳白色晶体,和我体内的“源”力同源。
岩伯仔细看了看,倒抽一口冷气:“这是……用‘源’力结晶制作的引导器。他们从哪里弄到的源力结晶?!”
我想起小石头的话:“他们每天抽他的血……培养媒介……”
“他们在人工制造持钥者血脉的替代品。”顾宸声音冰冷,“虽然不完整,但已经能勉强引动源力了。如果让他们继续研究下去……”
后果不堪设想。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生命树的援军到了。
“先撤。”顾宸当机立断,“回村子从长计议。”
我们退回守山人村落。小石头已经能坐起来了,看到我们平安回来,松了口气。
我靠在顾宸怀里,感受着体内一丝丝重新凝聚的“源”力,疲惫但清醒。
生命树已经亮出了底牌——他们要的不是合作,是掌控。而我,就是那把关键的钥匙。
“岩伯,”我轻声开口,“守山人一脉,还有多少战斗力?”
老人挺直腰板:“能打的,三十七人。算上老弱妇孺,九十三口。”
“够了。”我看向顾宸,“我们可能需要打一场硬仗。”
顾宸勾唇,眼神里燃起久违的战意:“早该如此。”
窗外,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握紧他的手。
钥匙在我手里。
而这一次,我要用它锁死的,是那些贪婪者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