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涧深处,煞气浓稠如墨,光线被彻底吞噬,唯有严靖杰周身流淌的暗金色真元,如同黑暗中的孤灯,照亮方寸之地。刺骨的阴寒与无数怨魂凝聚的负面能量,如同无形的触手,疯狂缠绕、挤压着护体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神识在这里被压缩到不足十丈,耳边是永无止境的凄厉哀嚎与锁链拖曳的恐怖回响。
寇敏紧紧依偎在严靖杰身侧,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即便有真元护持,那直侵灵魂的煞气与负面情绪,依旧让她感觉如同赤身裸体置身于冰窟炼狱,意识都快要被冻结、撕裂。她体内那团新融入的地脉元髓,散发出温润的生机,勉强护住她的心脉,但与这浩瀚无边的死寂煞气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坚持住,华妹。”严靖杰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一手揽住她,将更多混沌真元渡入她体内,帮她抵抗侵蚀。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混乱中,凭借着混沌真元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艰难地辨别着方向,避开那些偶尔一闪而逝、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空间裂缝。
他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暂歇之地!寇敏的状态撑不了太久,他自己连续激战、引爆生穴,真元与心神损耗也极大。
向下,不断向下。
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煞气几乎凝成液态,护体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偶尔有扭曲的、由纯粹煞气与怨念凝聚而成的阴影生物扑来,被严靖杰随手一道混沌真元击散,但它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
就在寇敏意识渐渐模糊,严靖杰也感到一丝力竭之时,他的神识边缘,终于触碰到了某种……相对“平静”的区域。
那是在侧下方一片怪石嶙峋的斜坡之后,似乎有一个被巨大骸骨半掩着的洞口。洞口附近,煞气的流动明显滞涩、稀薄了许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排斥着它们。
“那边!”严靖杰精神一振,揽着寇敏,强行冲破层层煞气阻碍,朝着那洞口落去。
靠近了才发现,那半掩洞口的,赫然是一截巨大无比的、如同白玉般的骨骼,看其形状,似乎是某种巨兽的肋骨,历经万古而不腐,表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威压。正是这骨骼散发出的微弱力场,驱散了部分煞气。
严靖杰心中凛然,这坠龙涧果然名不虚传,竟真有上古龙族陨落于此?他不敢大意,小心探查洞口,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带着寇敏钻了进去。
洞穴不大,干燥,出乎意料地,竟有一种奇异的温暖。那截巨大骸骨的一端正好嵌入洞穴顶部,散发出的微弱力场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安全区域。
将寇敏小心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上,严靖杰立刻取出丹药喂她服下,同时双手抵住她的背心,精纯的混沌真元混合着一丝得自地脉元髓的生机,缓缓注入她体内,驱散煞气,稳固她近乎崩溃的心神。
良久,寇敏惨白的脸上才恢复了一丝血色,颤抖的身体也逐渐平复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眉头紧锁的严靖杰,虚弱的眼中充满了依赖与后怕。
“蝌蚪……我们……安全了吗?”
“暂时安全了。”严靖杰收回手掌,脸色凝重地看向洞外那翻涌的黑暗,“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天衍宗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快恢复,找到出路。”
他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功法,吸纳这洞穴内相对稀薄(因骸骨力场排斥煞气)的天地灵气,恢复消耗的真元。同时,他分出一缕神识,时刻关注着外界动静,并仔细感应着寇敏体内的状况。
地脉元髓在她体内运转良好,不断滋养着她的肉身与魂魄,甚至让她原本普通的体质,都开始发生某种潜移默化的蜕变。但严靖杰关注的,是那更深层的东西——那个被银灰色符文封印的“混沌源种”。
在经历了生死危机,又融入地脉元髓之后,他能感觉到,那枚“源种”的搏动,似乎……有力了一丝?那外面的封印,也似乎……黯淡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是因为极端情绪的刺激?还是地脉元髓的滋养?
他不敢确定,但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枚“源种”的存在,既是寇敏危机的根源,或许……也是她,乃至破开当前死局的关键!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
“咚……咚……咚……”
一种低沉、缓慢、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又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搏动声,毫无征兆地,在这小小的洞穴中回荡起来!
这搏动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每一次跳动,都引动着周围煞气的潮汐,甚至连那截巨大的白玉骸骨,都随之发出了微弱的共鸣!
严靖杰猛地睁开双眼,眼神锐利如刀!这搏动……与他之前在二台石门后感受到的混沌源脉的搏动,隐隐相似,却又有所不同!更加沉重,更加……死寂?不,不是死寂,是一种沉睡般的……等待?
寇敏也听到了这声音,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这外来的搏动声强行同步,每一次跳动都沉重无比,眉心那被封印的“源种”,更是传来一阵阵灼热与悸动!
“蝌蚪……我……我好难受……”她蜷缩起身子,额头渗出冷汗。
严靖杰立刻将她护在身后,混沌真元全力运转,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这洞穴的下方?在这坠龙涧的更深处?!
难道……这坠龙涧底下,真的镇压着什么与混沌源脉同级的恐怖存在?!是那上古恶龙的残魂?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
“嗡……”
那截嵌入洞顶的白玉骸骨,忽然散发出了柔和而纯净的白光!光芒洒落,在洞穴中央的空地上,交织、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龙形虚影!
那虚影并非实体,甚至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但它散发出的威压,却让严靖杰都感到呼吸一窒!那是一种超越了生命层次的、源自血脉本源的威严!
龙魂残影?!
严靖杰全身肌肉紧绷,将寇敏死死护在身后,暗金色真元在掌心凝聚,随时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然而,那龙形虚影并未攻击。它那模糊的“头部”微微转动,似乎“看”向了被严靖杰护在身后的寇敏,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她眉心那灼热悸动的源头。
一个苍老、疲惫、却依旧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直接在场中两人的脑海中响起,并非语言,却能被清晰理解:
“混沌的……种子……为何……在此苏醒……”
种子?它指的是寇敏体内的“源种”?!
严靖杰心中巨震,强压下出手的冲动,沉声以意念回应:“前辈是何人?此言何意?”
那龙形虚影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吾……乃此地镇守……一缕残魂……守此‘门扉’……无尽岁月……”
镇守?门扉?
严靖杰猛地想到了清尘道长提及的,关于“守墓人”的隐秘!难道这坠龙涧底下,也镇压着一处类似黑石岭的封印?!这龙魂,就是此地的“守墓人”?!
“何种门扉?镇压何物?”严靖杰急切追问。
“不可言……不可说……”龙魂虚影的意念带着巨大的忌惮,“门后……乃大恐怖……大寂灭……亦是大机缘……”
它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寇敏身上,那意念中透露出深深的困惑与一丝奇异的波动:
“汝等身负混沌……却又不同……汝为枷锁……亦为钥匙……”(指向严靖杰)
“汝为容器……亦为引信……”(指向寇敏)
枷锁与钥匙?容器与引信?
这与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严靖杰的心沉了下去。
“前辈,她体内的‘种子’,究竟是何物?如何才能保她平安?”这是严靖杰最关心的问题。
龙魂虚影沉默了许久,那搏动声似乎都随之放缓。最终,它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缥缈:
“种子苏醒……门扉将启……平衡已破……劫数自至……”
“欲保平安……唯有时刻……保持‘清醒’……莫沉沦……莫迷失……”
“她的路……在你……你的路……亦在她……”
话音渐落,那龙形虚影开始变得黯淡,最终化作点点白光,重新没入那截白玉骸骨之中,洞穴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诡异的搏动声也悄然消失。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严靖杰知道不是。
龙魂残影的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头。
容器……引信……门扉将启……劫数自至……
他低头,看着怀中因为龙魂威压消失而稍稍缓过气、却依旧虚弱不堪的寇敏,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轻轻抚过她汗湿的额头,感受着她眉心那“源种”传来的、与龙魂提及的“门扉”隐隐共鸣的悸动,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与责任感,如同熊熊烈火,在他胸中燃烧起来。
无论你是容器,还是引信。
无论前方是劫数,还是门扉。
我都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他握紧了拳,暗金色的真元在体内无声咆哮。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必须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必须在所谓的“劫数”降临之前,拥有足以扭转一切的力量!
他闭上眼,不再仅仅是恢复真元,而是开始疯狂地吸纳、炼化这坠龙涧中那狂暴的煞气与混乱能量!混沌真元的特性,让他可以强行吞噬、转化这些对寻常修士而言是剧毒的能量!
他要在这里,在这绝地之中,冲击金丹大道!
唯有结丹,方能在这愈演愈烈的漩涡中,争得一线生机!
洞外,煞气翻涌,危机四伏。
洞内,少年护着身世成谜的女子,开始了与时间赛跑的疯狂修炼。
命运的齿轮,正在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