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张铭，现在最好找个地方好好清理一下自己——至少冲个澡，换身衣服，把这身已经被下水道的衣物扔进最近的垃圾桶里，然后再放把火烧个干净。
但戴安娜的身影已经在街道尽头拐了个弯，黑色的外套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外。
只能赶紧跟上了。
他原本打算再次启动【0%存在感】追上去，可脑袋传来的酸胀感像警报器一样尖叫着——连续使用超能力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太阳穴像被人用电钻钻孔，嗡嗡嗡地响个不停，眼眶发胀得仿佛下一秒眼球就要爆出来。
更糟糕的是体力问题。在【模仿】戴安娜时，他天真地以为能把对方的体力和精力也一并复制过来。
结果呢？只得到了技能和伤痛，体力消耗却是实打实从自己身上扣除的。现在他的双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膝盖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
仿佛背后有一只神秘的大手，杜绝了他不断地利用【模仿】来刷新体力精力条来卡bUG的可能性。
算了，靠技巧吧。
眼看前面的戴安娜似乎要回头查看，他赶紧一个侧身躲到街角的垃圾桶后面。讽刺的是，垃圾桶里传来的酸臭味竟然比他身上的味道好闻多了——至少那只是普通的生活垃圾腐败味。
相比之下，他身上这种地狱特调简直是生化武器级别的存在。
他趴在垃圾桶后面，透过桶身和墙壁之间的缝隙观察。戴安娜扫视了几秒，没发现异常，继续前行。
张铭这才爬起来，继续追踪——选择自然的掩体，保持50到100米的不规则距离，利用商店橱窗和停放车辆的反光观察目标。
但白天的跟踪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不是技巧的问题，而是他这副德行实在太显眼了。
一对情侣手挽手走过，女孩穿着漂亮的碎花裙，正甜蜜地挽着男友的手臂说着什么。当张铭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准确说是从下风向十米外经过时——女孩的表情瞬间从甜蜜变成惊恐。
她用丝巾死死捂住口鼻，拉着男友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男友还回头看了张铭一眼，那眼神混合了同情、恐惧和关怀。
张铭：……头一次看见感情如此丰富的眼神。
最尴尬的一幕发生在他经过一个流浪汉身边时。
那位老兄正坐在纸板箱上，胡子拉碴，衣衫褴褛，旁边放着个讨钱的破帽子。他手里拿着半瓶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纯净水，正准备往嘴里灌。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流浪汉先是一愣，鼻子抽动了两下，然后眼神经历了一场复杂的变化——从惊讶到理解，从理解到同情，最后竟然露出了一种兄弟，我懂你的共鸣神色。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里那半瓶水递了过来。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那个动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兄弟，需要帮助吗？我懂的，都是苦命人。
张铭：( ′_ゝ` )
当连流浪汉都开始同情你的时候，说明你的社会地位已经跌到了食物链的最底端。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摆摆手谢绝了这份好意。
因为这种效果，张铭不得不拉开更远的跟踪距离。路人纷纷避让，有些人甚至宁愿横穿马路也不愿和他走在同一侧。
他只能强忍着不适感，时不时地启动【寻踪】确认方向，每次只用几秒钟就立刻关闭，尽量减少消耗。
还好戴安娜似乎早就有有明确的目的地，她的路线毫不犹豫，每个转弯都干脆利落，从不绕路。
张铭意识到，她在下水道里选择的路线就是朝着这个方向的——这个女人简直把整座城市的地图都刻在了脑子里，包括地上和地下的立体结构。
这种空间感，去当外卖员估计能月入过万。
1:42pm，又走了五分钟，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化。
现代化的商业区逐渐被老旧的工业遗址取代。那些红砖建筑带着维多利亚时代的印记——每一块砖都被煤烟熏黑，墙面上爬满了枯死的爬山虎。高耸的烟囱早已停止冒烟，顶端筑起了鸟巢。街道变得冷清，除了偶尔经过的货车，几乎看不到行人。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年久失修的裂缝，雨水在低洼处形成了一个个泥潭。
终于，戴安娜在一座废弃工厂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典型的19世纪工业建筑——红砖墙体已经被岁月染成深褐色，铸铁框架在某些地方露出来，锈迹斑斑像是流淌的血。巨大的拱形窗户原本是为了采光，现在却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眶，凝视着这个它曾经见证繁荣的世界。
墙面上还能看到褪色的标识，金色的油漆已经剥落得七七八八，但依稀能辨认出花体字：
whitmore & Sons cotton mill, Est. 1887（惠特莫尔父子棉纺厂，创立于1887年）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Supplying the Finest cotton to her majesty（为女王陛下供应最优质的棉纺品）
在鹰国这个把百年老店当日常、动不动就女王御用的国家，这座工厂确实还算。但它的衰败却格外彻底，仿佛被时代抛弃后就再也没有人记起。
戴安娜没有走正门——那扇巨大的铁门早就锈死了，门轴和门框已经融为一体。她从侧面的一个缺口钻进去，动作依然敏捷。
只是在弯腰的时候，张铭注意到她的手又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腹部。
张铭躲在对面一辆报废汽车后面观察。他没有贸然跟进去——正面跟踪太冒险，况且仓库内部情况不明。万一里面是个死胡同，他连跑都没地方跑。
【模仿】带来的战术分析能力开始运转。他的目光扫过整座建筑，快速评估着每一个可能的观察点：
正门太显眼，而且视角受限。侧门戴安娜刚进去，跟进去等于送人头。后门……有后门吗？看起来被完全封死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仓库的二楼。
那里的墙面有好几处坍塌，形成了天然的观察窗口。更妙的是，根据建筑结构判断，仓库二楼应该是半开放式设计，可以从上往下观察内部情况。
高地优势，视野开阔，有多条撤退路线，而且就算是掉下来，凭借着技巧，也能很好地卸力……张铭在心里评估，就是它了。
他绕到建筑物的背面，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攀爬点。
那里原本应该是货物装卸区，墙上还保留着滑轮和吊钩的痕迹。一根生锈的排水管从屋顶延伸到地面，虽然有些地方已经脱离墙体，但主体结构还算结实。墙面上因为年久失修，很多砖块都松动了，形成了天然的落脚点。
这要是让小苏她们知道我要干嘛，估计得吓死。他笑了笑，站在原地，简单恢复了一下因超能力消耗掉的体力，便开始攀爬。
【模仿】带来的攀爬技巧让这变得简单多了。每一次抓握都精准有力，手指能准确找到最佳着力点。即使是看起来松动的砖块，他也能瞬间判断出哪些能承重、哪些不能。
重心的转移流畅自然，像壁虎一样贴着墙面，最大程度减少对墙体的压力。当排水管发出声时，他立刻将重量转移到旁边的窗台上，动作快得像条件反射。
心脏急速跳动，但动作没有丝毫慌乱——这就是肌肉记忆的力量。
这种感觉……有点上瘾啊。
他确实很享受这种感觉，像在玩VR版《刺客信条》，但是全身体感，沉浸感直接拉满。
爬上二楼后，他用特殊的呼吸法，轻轻地喘着粗气，猫着腰穿过那些坍塌的屋顶框架。这里比想象中破败。大部分屋顶已经坍塌，只剩下裸露的钢梁骨架。
地面上到处都是碎瓦片和腐朽的木头，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生怕踩空掉下去。有几处地方已经形成了大洞，能直接看到下面的仓库。
张铭猫着腰，像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一样在废墟中穿行。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察位置——一个被坍塌屋顶砸出的大洞，正好能俯瞰下面仓库的大部分空间。旁边还有一根粗大的钢梁做掩护。
他趴在钢梁后面，小心地探出头。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大得多，至少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地面散落着各种废弃的机器零件，倒塌的织布机框架横七竖八。墙角堆着发霉的棉花包，白色的棉絮散落一地。
空气中飘浮着细密的尘埃，在从破窗射入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戴安娜已经走到了仓库中央。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去翻找什么东西，也没有检查任何角落。她只是站在那里，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像一尊雕像。
黑色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突兀。
张铭皱眉，她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站着发呆？
突然，戴安娜开口了。
出来吧，别躲着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仓库里却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带着回音。
张铭：(っ °Д °；)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