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足以湮灭万物的漆黑光幕,裹挟着整个伪仙界残存的天道威压,轰然压下!
光幕未至,恐怖的法则之力已化作十二道凝如实质的漆黑锁链,如毒龙出洞,穿透虚空,精准无误地缠向梧桐神树深植于地脉的根系,欲要将其连根拔起,彻底断绝其生机。
面对这绝杀之局,凤栖梧那双倒映着毁灭光景的凤眸中,却无半分波澜,唯有刺骨的冰冷与无尽的蔑视。
她甚至懒得抬手。
“一群被篡改了记忆、剥夺了轮回的可怜虫,”她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那震天的轰鸣,传入每一尊白骨巨像的魂火之中,“连入我轮回道都不配,也敢动我的道基?”
话音未落,她指间的归墟戒轻轻一旋。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光,没有毁天灭地的神器。
自戒指中飘出的,仅仅是一小撮微不足道的灰烬,轻盈得仿佛随时会被法则风暴吹散。
那是神魂燃尽后的残渣。
属于一位万年前陨神之战中,被她亲手斩灭的叛道者的神魂残渣。
这撮灰烬悠悠飘向半空,在十二道法则锁链即将触及树根的刹那,竟迎风而涨,在空中扭曲、凝聚成一道模糊不清的怨毒身影。
身影的面目不可辨,但那源自神魂最深处的咒誓,却如一道惊雷,响彻了整个战场!
“凤栖梧!我愿永堕无明,魂锁天规,只为……阻你归路!”
这怨毒的嘶吼,正是那叛道者临死前的最后一句遗言。
而就是这一句话,仿佛一道无上敕令,让十二尊气势汹汹的白骨巨像猛然僵在原地!
那十二面猎猎作响的律令幡,光芒瞬间紊乱!
因为,它们被炼制成律令傀儡时,其核心魂火之中,便被那些“伪神”刻下了与这句咒誓同源的最高级禁制——以对始祖的永恒怨恨为驱动,以阻其归来为最高行动准则。
此刻,咒誓的源头再现,直接引发了它们体内法则的剧烈冲突!
“就是现在。”凤栖梧眸光一寒,神识如刀,悍然引动了早已失传的禁忌神术。
“《御神策·心劫篇》!”
她不攻,不防,而是以自身始祖意志为引,反向激发了十二具傀儡体内那道咒誓的无穷回响!
“轰!轰!轰!”
刹那间,六具稍弱的白骨巨像体内魂火承受不住这等法则对冲,当场自爆!
冲天的骨骸与怨气混杂着崩碎的法则之力,形成了一场骇人的能量风暴,将另外六面律令幡的攻势都冲得一阵摇晃。
而剩下的六具傀儡——包括为首的那名傀儡首将,眼窝中的幽绿魂火剧烈闪烁,时而怨毒,时而茫然,竟在毁灭与觉醒的边缘疯狂挣扎。
“吼——!”
它们发出痛苦的嘶吼,动作变得僵硬迟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之际,梧桐树下的地面,一道微不可见的魂丝悄然没入地底。
夜玄寂早已潜入地脉深处。
他顺着先前植入的那枚始祖印记,精准地找到了连接白骨巨门与地脉残灵的那十二条“命脉锁链”。
它们如同汲取养分的根须,源源不断地抽取着这片世界最后的力量。
他没有选择暴力摧毁,那会引起律令天网的全面反扑。
身为魂道巅峰的鬼帝,他选择了最精妙、也最致命的方式。
他的魂丝轻柔地缠绕上其中三条锁链,完美模拟出地脉残灵那濒死的微弱频率,随即瞬间释放出一道虚假的“能量过载,节点休眠”的反馈信号。
这道信号,对于庞大的律令天网而言,就像是人体一根毛细血管的短暂堵塞,微不足道,却足以致命。
高天之上,与之对应的三具傀儡巨像身形猛地一顿,手中律令幡的光芒骤然黯淡了三成。
短暂的迟滞,已是生死的距离。
一道冰冷的传讯,精准地传入凤栖梧的识海:“七息之内,斩旗。”
凤栖梧甚至没有回应,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动了。
一步踏出,她的身影便如瞬移般出现在高空,与那六尊挣扎的巨像遥遥相对。
归墟戒第八层封印,因她引动《御神策》而再度剧烈震动,那本记载万神真名的《真名录·万神篇》自动翻开,书页哗哗作响,最终停留在了一页近乎空白的纸上——那是为尚未被重新命名的存在预留的位置。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名最强、也挣扎得最厉害的傀儡首将身上。
“想不起来了吗?”她声音冰冷,抬起右手,纤细的食指隔空点向对方,“我来帮你。”
“元昭·承影!真名归位!”
四个字,如暮鼓晨钟,如天道敕令,狠狠砸入那傀儡首将的魂火深处!
“呃啊啊啊——!”
傀儡首将浑身剧震,抱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额前那枚代表奴役与服从的律令符文,竟自中心开始,寸寸崩裂!
无数被篡改、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他曾是神界金仙,是追随始祖的护道人,以守护九重天门为毕生荣耀……
“我……我想起来了……”他眼窝中的魂火,由幽绿转为一抹璀璨的金色,他茫然地看向凤栖梧,声音沙哑而解脱,“我……是护道人……始祖……”
话音未落,他的白骨身躯再也承受不住真名回归的冲击,自内而外寸寸化作飞灰,消散于风中。
“哐当!”
唯有一面失去了所有力量的律令幡,从空中无力地坠落。
几乎在同一瞬间,远在亿万里之外的玄天大陆,凤家祖城。
“不好!”
正主持祭祀的祭司柳青璃猛地睁眼,脸色煞白。
她面前那盏与梧桐神树气息相连的魂灯,火焰剧烈摇曳,竟有紊乱乃至熄灭的迹象!
“是老祖在仙界遇险!快!”她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厉声喝道,“所有凤氏族老,随我启动‘祖血共鸣大阵’!”
数十名凤家核心长老闻声而动,各自就位,同时划破掌心,将蕴含着稀薄始祖血脉的精血滴入祭坛阵眼。
“以我凤氏血脉为引,恭请始祖气息降临!”柳青璃跪坐于阵法中心,声音庄严肃穆。
嗡——!
整座祖城地底的灵脉被瞬间抽动,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所有凤氏族人的血脉之力与虔诚意念,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金色气息,冲天而起,撕裂空间界壁,以一种超越法则的速度,遥遥送向那片混乱的伪仙界战场!
高空之上,凤栖梧正欲斩向剩余五面律令幡,身体却猛地一震。
一股无比熟悉、源自血脉深处的温热力量,跨越万界,精准地注入了她的神魂之中。
这力量微弱,却如火种投入油锅,瞬间点燃了她沉寂已久的部分本源!
刹那间,她周身气势暴涨!
一股远超此界限度的恐怖威压轰然散开,仿佛沉睡的荒古神明,终于睁开了一丝眼缝。
三成!
仅仅一缕血脉共鸣,竟让她短暂恢复了三成巅峰时期的实力!
“来得正好。”
凤栖梧眸中金光暴涨,那柄断裂的“断喙刀”不知何时已握于手中。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对着那仅剩的五面律令幡,随手一刀劈出!
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刀锋划过的轨迹却玄奥无比,竟暗合了早已失传的《九重天轨图》!
它斩的不是幡,不是傀儡,而是维系它们存在的那段“天规”法则本身!
刀气过处,空间无声湮灭。
那五面律令幡连同它们背后的白骨巨像,没有爆炸,没有哀嚎,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被从法则层面上彻底抹除,干净得不留一丝痕迹。
风停,云散。
持续了万年的法则嘶鸣,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整个战场,重归死寂。
唯有那株通体赤金的梧桐神树,于废墟之上傲然挺立。
历经浩劫,它的枝叶不仅没有损伤,反而愈发流光溢彩。
在那最高的枝头,先前破土而出的新芽,此刻已悄然长成一个半透明的花苞,内里金红光芒流转,隐隐透出心脏搏动般的韵律。
凤栖梧缓缓降下,落在树旁,指尖轻轻抚过温热的树干,感受着那即将绽放的生命。
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与冰冷。
“快了。”
与此同时,她指间的归墟戒第九层内壁上,第五行古老文字,在无人察觉间缓缓浮现,金光流转:
【终点在望,回家吧。】
而在那无人能及的仙界最高处,一座被混沌之气笼罩、万古以来从未开启过的青铜巨殿,厚重无比的石门,在此刻竟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松动了一丝缝隙。
殿内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道披着星辰织成薄纱的曼妙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那株梧桐树与树旁的凤栖梧身上,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得令人心悸:
“姐姐……你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