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欢呼还没散尽，刘春征老师已经拨开攒动的人头挤了过来，眼角的笑纹里全是激动：“雨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一把拉住张雨晴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此时的阳光，“你可算给咱们学校长脸了！现在全校都在念叨你这个全国状元，你可是咱们的大名人了！”
张雨晴赶紧回握住老师的手，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刘老师，该谢谢您才对。这半年您天天盯着我刷题，没有您我哪能这么顺？”
“你这孩子净说傻话！”刘春征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语气里满是欣慰，“明明是你自己争气！你看看，咱们班一下子考出两个华清大学的，我这当老师的走在校园里都觉得腰杆直！出去跟别的班老师聊天，都得特意把你们俩拎出来说——这可是我的学生！”她越说越亮堂，眼角的泪光在阳光下闪了闪。
这时许洪亮也挤了过来，白衬衫被汗浸湿了一小块，却依旧笑得明朗。他对着刘春征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笔直：“刘老师，谢谢您这三年的教诲。您总说‘细节定成败’，我能压线考上华清，全靠您盯着我改那些粗心的毛病。”
“快起来快起来！”刘春征急忙把他扶起来，看着眼前两个挺拔的少年少女，眼神温柔得像揉了星光，“你们俩呀，一个沉稳一个踏实，到了华清可得互相照应着。许洪亮你是男生，多看着点雨晴；雨晴你脑子活，也多帮衬帮衬他。”她顿了顿，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笑意，“到了京市可别光顾着玩，给我好好学习，以后都是国家的栋梁！”
“知道啦老师！”两人异口同声地应着，相视一笑。
许洪亮挠了挠头，赶紧发出邀请：“老师，中午我们去国营饭店庆祝，您也一起来吧？”
刘春征却摆了摆手，眼底带着过来人的心照不宣：“我就不去当电灯泡啦。你们年轻人聚聚，我去了你们反倒放不开。再说我还得回办公室整理成绩单，你们玩得开心点。”她又叮嘱了几句“到了大学好好照顾自己”，才笑着转身融进人群。
看着老师走远，张雨晴突然想起什么，拽了拽孟桂娟的胳膊：“对了，你看见我小文哥了吗？怎么一直没见着他？他今年考得怎么样？”
孟桂娟正低头摩挲着京师大学的通知书，闻言愣了一下：“呀，我光顾着高兴了，还真没注意他！”
许洪亮也四处张望起来，眉头微微蹙起：“刚才念名单的时候好像没听到张志文的名字……”
张雨晴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小文哥已经复读三年了，今年要是再考不上……她不敢往下想，拉着两人就往操场角落跑：“不行，咱们得找找他！”
三个人在喧闹的人群里穿梭，公告栏前、食堂门口都找了个遍，最后在花坛边的梧桐树下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张志文背对着他们坐着，肩膀微微耸动，校服上还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显然是哭过。
张雨晴的脚步一下子慢了，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她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放得极柔：“小文哥，是不是……没发挥好？”她攥紧了手心，努力让语气轻快些，“没关系的，今年不行还有明年，你那么努力，肯定能考上的！就像用小米打鸟，总有一次能打中呀。”
张志文猛地转过身，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却挂着笑，眼泪还在往下掉：“雨晴！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展开，“你看！京市的京师大！我跟你在一个城市了！”
“真的？！”张雨晴和孟桂娟异口同声地惊呼，凑过去一看，烫金的“录取通知书”四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许洪亮也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张志文的肩膀：“行啊你！藏得够深的！”
张志文抹了把脸，眼泪却掉得更凶了，笑着笑着就哽咽了：“我复读了三年，每次都差一点点……今年要不是你把押题卷给我，把易错点一条条标出来，我肯定还考不上。雨晴，真的谢谢你……”
“说这些干啥！”张雨晴笑着捶了他一下，“咱们可是一家人！”
许洪亮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哭啥！考上了该高兴！中午我请客，国营饭店，咱们点红烧肉庆祝！”
“不行！这顿必须我请！”张志文立刻瞪圆了眼睛，把通知书紧紧按在胸口，“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今天必须我做东！”
“争什么呀。”张雨晴笑着拉起两人的胳膊，孟桂娟也赶紧附和，“就是！以后咱们四个在京市上学，有的是机会请客！今天先让许洪亮请，下次换小文哥，轮着来！”
张志文想了想，终于点头：“行！但下次必须我来！咱们四个在京市互相照应，以后放假一起回家！”
“好！”
蝉鸣声里，四个少年少女并肩往校门口走，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烫金的通知书在口袋里轻轻颤动，像藏着一整个盛夏的风与光，和即将在京市绽放的、崭新的人生。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向国营饭店走去，国营饭店的木质门被推开时，带着一身暑气的四人瞬间被风扇风裹住。虽没有城里的气派，锃亮的红漆圆桌和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却透着踏实的热闹，许洪亮特意要了个包间，刚坐下就豪气地叫了八瓶橘子汽水。
“雨晴，你看看想吃啥？”他把菜单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自己先红了耳根。
张雨晴还没接话，孟桂娟已经捂着嘴笑：“许大班长，你这偏心也太明显了吧？合着我和张志文是空气啊？”她故意揉了揉眼角，装出抹眼泪的样子，“果然华清的就是比京师大的金贵，连点菜都得优先伺候～”
“我不是这意思！”许洪亮急得手忙脚乱，“就、就是你离我最近……不对，是雨晴离我最近……”越解释越乱，他索性把菜单往桌上一放，耳根红得能滴出血。
“行了你，别逗他了。”张雨晴掐了孟桂娟胳膊一把，却被对方反手挠了腰侧，痒得她差点笑出声。张志文笑着拆开汽水，“嗞”的一声气泡音炸响，把瓶子往每人面前推：“先喝水先喝水，这天热得能把人烤化。”
张雨晴把菜单塞给孟桂娟：“我们孟大美女先点，今天敞开了吃，别客气。”
“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啊。”孟桂娟翻开菜单就点，“锅包肉、溜肉段、红烧排骨……许班长，钱带够了没？”
“放心！”许洪亮拍了拍口袋，底气十足。
“他钱不够我有。”张雨晴帮腔，“就怕点多了你吃不完。”
“哼，现在就开始护着了～”孟桂娟冲她挤眼睛，还是一口气点了好几个硬菜，看得服务员都直乐。
汽水刚喝到一半，孟桂娟又不安分，趁张雨晴仰头喝水时突然伸手挠她腰窝。“唔！”张雨晴一口汽水没咽下去，猛地转头时正撞上许洪亮望过来的目光——下一秒，橘色的汽水就精准无误地喷了他满脸。
空气瞬间凝固。
张雨晴的脸“唰”地白了，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一栋国营饭店：“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包间，现在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许洪亮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看着张雨晴慌乱的样子，心里偷偷漾起一丝甜——她刚才是因为被挠痒才喷到自己的，算不算……间接的亲近？
“没事没事。”他拿起纸巾慢慢擦脸，声音轻得像怕吓着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今天高兴嘛。”
孟桂娟也收起玩笑脸，拉着张雨晴的手：“都怪我，我不该挠她的。”
“不关你的事。”许洪亮赶紧摆手，见张雨晴还低着头，又补充道，“真的没事，你看这不擦干净了？”他甚至扯出个笑容，想让她安心。
恰在这时服务员端着菜进来，红烧排骨的香气瞬间填满包间。张志文举起汽水瓶：“来来来，干杯！为了我们熬了无数个夜的高三，为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更为了咱们四个以后在京市作伴！”
“干杯！”
四只汽水瓶“哐当”撞在一起，水珠溅在桌布上晕开小小的圈。张雨晴偷偷看许洪亮，发现他耳根虽然还红着，眼神却亮晶晶的，见她望过来，还悄悄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