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从电影院出来时，冬日的夜幕早已沉沉落下，连最后一丝余晖都被吞没。街边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张念山看张雨晴有些饿，便拉着她在清华园外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两碗热汤面和一碟小菜。
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身上的寒意散了大半。张雨晴搅着碗底的汤，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山哥，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张念山低头看了看她，声音轻缓：“明天。”
“这么快？”张雨晴惊讶地抬头，眼里满是不舍。
“这次出来是为了完成秦傲男没做完的任务，现在任务结了，也该归队了。”张念山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无奈——军令如山，他连多留一天的余地都没有。
张雨晴知道他身不由己，只好压下心里的酸涩，认真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想着忙工作，按时吃饭。”
“我记住了。”张念山这次没把她送到华清校门口，而是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了校园。夜晚的清华园很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路过，张雨晴一边走，一边给他指路边的教学楼：“这栋是我们上专业课的地方，里面的阶梯教室可大了；那边是图书馆，藏书特别多，我周末总去那儿看书……”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校园里的点点滴滴，张念山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两人在校园里溜达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快十点，远远看见门卫大爷开始收拾东西，像是要关校门了，张念山才停下脚步。
“雨晴，等你放寒假去海城，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想起上次她独自去部队找自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担心，“我好去车站接你，千万不能像上次一样，一个人乱跑。”
“你放心，我不会了。”张雨晴果断点头，知道他是担心自己。
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两人站在路灯下，谁都没说话，心里满是千般不舍。最后，张雨晴还是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张念山也用力回抱她，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舍不得松开。
不知抱了多久，张雨晴才轻轻推了推他：“山哥，你快走吧，不然门卫大爷要关校门了，你该出不去了。”
张念山这才松开她，又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才转身朝校门口快步走去。张雨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眼泪忍不住悄悄流了下来，直到校门缓缓合拢，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抹掉眼泪，朝着宿舍的方向走。
推开宿舍门时，郭雪正趴在上铺看书，听见动静，一下子坐了起来：“雨晴，你可算回来了！”她麻利地从上铺爬下来，坐到张雨晴的下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雨晴的脸，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花来。
张雨晴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好气地嗔怪：“我脸上有花不成？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
郭雪“噗嗤”一声笑出来：“先不跟你说这个，你先跟我说说，跟张团长约会怎么样？”
两人正说着，姜蕊从自己的书桌前转过身，手里小心翼翼地攥着一支钢笔，走到张雨晴面前，递了过去：“雨晴，你看这支钢笔，你喜欢吗？送给你。”
张雨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有钢笔用，你自己留着吧。”
姜蕊手里捏着钢笔，嘴上说着“送给你”，手却没往前递，又补充了一句：“这可是名牌钢笔，写起来可顺滑了，你就拿着用吧。”
“真不用，我有好几支钢笔呢，够用了。”张雨晴再次拒绝。
姜蕊看她态度坚决，便收回手，小声说：“那你要是不用，那我就自己留着用了，这可是你说不要的啊。”
张雨晴听得莫名其妙，没等她说话，王雅琪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夺过姜蕊手里的钢笔，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夸张地说：“哎呦，姜蕊，你这是发大财了？都买这么好的名牌钢笔了！我平时零花钱也不少，都没舍得买这么贵的。既然张雨晴不要，那给我好了，正好我缺一支好用的钢笔。”说着，就要把钢笔揣进自己兜里。
以前的姜蕊总是怯生生的，遇到这种情况只会默默退让，可这次她却皱起眉，伸手把钢笔抢了回来，硬气地说：“不行，这个不能给你。”
王雅琪愣了一下，有些不满：“你都能给张雨晴，她不要了给我怎么了？你还小气上了？”
“就是不能给你。”姜蕊把钢笔紧紧攥在手里，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郭雪和张雨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看来姜蕊这段时间是真的不一样了，不仅穿的衣服比以前整齐了，虽然不是新的，但能看出是牌子货，不像以前总穿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连面对王雅琪的刁难，都敢直接抗衡了。
没等王雅琪再开口，姜蕊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支口红，小心翼翼地递给张雨晴：“雨晴，既然钢笔你不喜欢，那这支口红送给你吧，颜色特别好看。”
张雨晴还是摆手，语气诚恳：“姜蕊，你挣钱也不容易，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就好。我平时也不怎么用口红，拿着也是浪费。”
王雅琪本来就因为钢笔的事心里不舒服，见姜蕊又给张雨晴送口红，一下子就炸了，伸手夺过口红，拧开盖子在手背上划了一下，得意地说：“你不给我钢笔就算了，这支口红正好给我！你看这颜色，多适合我。”说着，就对着镜子往嘴唇上涂，涂完还抿了抿，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别说，姜蕊，你眼光还真不错，这颜色配我刚刚好。”
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姜蕊眼巴巴地看着王雅琪手里的口红，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再说什么。郭雪悄悄给张雨晴使了个眼色，张雨晴会意，清了清嗓子，看着姜蕊说：“姜蕊，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能考进清华不容易，现在遇到的困难都是暂时的，等毕业以后，肯定能有好前程。我知道你在外面做家教补贴生活费，这我能理解，但你一定要记得洁身自爱，别因为一时的利益，耽误了自己的将来。”
她没把话说得太透——毕竟两人只是室友，点到为止就好。姜蕊听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雨晴。”说完，就拿着钢笔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默默躺下了。
其实姜蕊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会突然给张雨晴送东西，都是因为欧阳顺。这两天她在欧阳顺家给她大哥的孩子补课，欧阳顺一开始就没藏着心思，明里暗里跟她说，自己喜欢张雨晴，知道她们是室友，才特意请她来做家教。
昨天欧阳顺就让她给张雨晴送钢笔和口红，可张雨晴没回宿舍，没送成。今天临走前，欧阳顺又特意问她礼物送出去没，她只能撒谎说送出去了。欧阳顺特别开心，又跟她说，让她想办法约张雨晴明天晚上吃饭，还说只要能约出来，就给她20块钱作为报酬。
姜蕊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十多块钱，哪里见过20块钱这么多的报酬？心里一下子就动了心，哪怕知道这么做对不起张雨晴，可看着那笔“巨款”的份上，还是答应了。所以今天晚上，她才会接连给张雨晴送钢笔和口红，想先打好关系，再提吃饭的事。
可没想到，张雨晴不仅没收她的东西，连约吃饭的话都拒绝了。姜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又愧疚又纠结——一边觉得对不起张雨晴，一边又舍不得那20块钱。黑暗里，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