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山将几人送到安全区边缘，浑浊的空气中还飘着未散的尘土，远处倒塌的房屋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他攥着张雨晴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雨晴，这里不比别处，你总想着帮别人，可记住，先把自己护好，你要是出事就是要了我的命。”
张雨晴仰头看着他，眼眶里还带着奔波后的红血丝，却用力点头，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山哥，我懂。你放心去前面，我肯定照顾好自己，还有静静和郭雪。”
张念山的目光在她脸上粘了许久，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安全区里人来人往，有抱着孩子哭的妇人，有断了胳膊却还在帮着搬物资的汉子，每一声叹息都裹着灾难的重量。他喉结滚了滚，最终只说了句“有事随时喊人”，转身融进了涌向重灾区的人流里，背影很快被尘土和人群模糊。
张雨晴望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直到郭雪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雨晴，咱们先去帐篷区吧，刚才护士说里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包扎。”她这才回过神，拉起身旁攥着衣角的张静，又揽住郭雪的肩膀：“走，咱们能多帮一个是一个。”
临时医疗帐篷里挤满了人，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靠墙的地铺上躺着个腿被砸伤的大爷，疼得直哼哼，旁边一个年轻媳妇抱着发烧的孩子，眼泪滴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张雨晴没顾上歇脚，从护士手里接过碘伏和纱布，蹲在大爷身边：“大爷，我给您重新包一下，可能有点疼，您忍忍。”
她的动作很利索，手指捏着纱布绕圈时稳得很——上一世她在社区做志愿者时学过包扎，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大用场。大爷疼得龇牙，却还是含糊着说：“姑娘，谢谢你，要不是你们，俺这老骨头早烂在里面了。”
郭雪起初还有些怯，站在旁边递东西时手都在抖，可看着张雨晴有条不紊的样子，再看看那些痛苦的伤员，也慢慢定了神。她跟着一个护士学给小伤口消毒，刚开始碰着伤员渗血的皮肤会心慌，可当看到伤员因为她的处理露出点轻松的表情时，心里忽然就有了底气。
张静一直攥着张雨晴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怯意。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害怕——陌生的人，难闻的味道，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哭声。张雨晴怕她走散，每次起身换位置前，都会先把她的手攥紧：“静静，不管姐姐走到哪，你都要跟着，不能自己跑开，知道吗？这里到处都是帐篷，你要是丢了，姐姐就算把这片地翻过来也得找你，可姐姐会急死的。”
张静用力点头，小脑袋埋在张雨晴胳膊上蹭了蹭，之后不管张雨晴蹲在哪包扎，她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要么攥着衣角，要么拉着郭雪的手，眼睛时不时扫过周围，生怕跟丢了人。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帐篷里点着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每个人的脸都显得疲惫。张雨晴和郭雪已经忙了快六个小时，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护士给她们递了水，笑着说：“你们俩姑娘真是能扛，好些小伙子都撑不住歇了。”
张雨晴拧开水壶盖子，先给张静喂了几口，自己才喝了两口润润嗓子。刚想跟郭雪说歇十分钟，突然觉得脚下晃了一下——很轻微，像是有人在帐篷外撞了一下柱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下晃动就来了。这次更猛，帐篷的支架“嘎吱”作响，顶上的帆布被风吹得猎猎响，挂在支架上的应急灯晃得人眼晕。
“余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帐篷里瞬间乱了。
刚才还躺着的伤员挣扎着要起来，抱着孩子的媳妇尖叫着往角落躲，几个年纪大的人慌得手脚发软，差点绊倒。张雨晴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张静，把她往自己怀里护，另一只手还拉住了旁边没站稳的郭雪：“别慌！蹲下来，找结实的东西靠着！”
地面还在晃，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底下翻涌，帐篷的支架“咔嚓”响了一声，有根细点的杆子直接断了，帆布塌下来一块，压在了旁边的物资箱上。灰尘簌簌往下掉，迷得人睁不开眼。
张静吓得浑身发抖，脸埋在张雨晴怀里，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能死死攥着张雨晴的衣服。郭雪脸色惨白，抓着张雨晴的胳膊，声音发颤：“雨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上次的大地震，她们亲眼看着房屋塌下来，亲眼看着有人被埋在下面，那种绝望的感觉此刻又涌了上来。张雨晴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她要是慌了，静静和郭雪就更没主心骨了。
她把张静抱得更紧，靠在一个装满药品的铁箱旁，铁箱很重，能扛住点冲击。眼睛盯着帐篷门口，声音尽量稳着：“没事的，余震一般不会太久，咱们靠着箱子，别乱跑，等晃完了就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地面晃动的幅度一点没减。帐篷外传来更乱的声音，有哭喊的，有喊人的，还有东西倒塌的“轰隆”声。有个伤员没忍住，挣扎着要往外跑，刚站起来就被晃得摔在地上，疼得直叫。张雨晴想伸手拉他，可刚一动，脚下又是一阵猛晃，她赶紧又蹲回去，把张静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不让她看外面混乱的样子。
“轰隆——”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又有房子塌了。帐篷里的人更慌了，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哭喊道：“我的娃！我的娃会不会有事！”声音凄厉得让人心里发紧。
张雨晴咬着牙，耳朵里全是嗡嗡声，还有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她能感觉到张静在怀里发抖，能感觉到郭雪的手在不停出汗，她自己的腿也有些软，可还是拍着张静的背，小声安慰：“静静不怕，姐姐在，晃完了就好了，咱们还要一起回京城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秒，也许是半分钟，地面的晃动终于停了。可帐篷里没人敢动，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生怕下一秒又开始晃。
张雨晴等了几秒，见没再晃，才慢慢松开护着张静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静静，没事了，不晃了。”张静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却还是懂事地摇摇头：“姐姐，我不怕。”
郭雪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她扶着铁箱，喘着气说：“刚才……刚才我以为咱们要完了。”张雨晴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护士急忙跑过来：“快！外面有几个帐篷塌了，有人被压了，咱们得去帮忙！”
张雨晴立刻站起来，把张静交给旁边一个没受伤的大妈：“大妈，您帮我看会儿我妹妹，我去去就回。”大妈赶紧点头：“姑娘你放心去，我看着她。”
她和郭雪跟着护士往外跑，刚出帐篷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好几顶帐篷塌在地上，帆布下面压着人，旁边的人都在疯了似的往上掀帆布，有人喊着“快拉一把”，有人喊着“里面还有人吗”，尘土漫天，哭声、喊声混在一起，比刚才余震时还要让人揪心。
她们俩赶紧冲过去，跟着其他人一起掀帆布。帆布很重，边缘的支架还刮破了张雨晴的手，可她没心思管，只想着快点把人救出来。有个小女孩被压在下面，只露出个脑袋，吓得直哭，张雨晴和郭雪跟着几个汉子一起，终于把帆布掀开，把小女孩抱了出来。
等把最后一个被压的人救出来，天已经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