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霉味还没散尽，房东王阿姨的“河东狮吼”余波犹在墙上震颤。
姜莱瘫在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感觉每一寸骨头都在哀嚎。
灵力耗尽的后遗症比宿醉还难受，经脉里像是塞了团晒干的棉花，连抬手都费劲。
三天前那场催租大战的惨烈还历历在目：黄十七含泪贡献出珍藏三个月的松子（据说是妖界进口特级货），被王阿姨当普通坚果嚼了；她刚从直播后台提现的打赏还没捂热，就抽了大半递过去，换得王阿姨一句“下不为例”，可那眼神里的“再拖欠试试”明晃晃的，比正午阳光还刺眼。
“咕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姜莱有气无力地偏头，看见黄十七正用尾巴卷着扫帚“扫地”——说是扫地，不如说是制造新的混乱：它蓬松的狐狸毛随着动作漫天飞舞，混着半包被偷吃剩下的薯片渣，在地板上织出一张“抽象派地毯”。
小狐狸尾巴尖卷着扫帚柄，身子歪歪扭扭，扫到茶几腿时“咚”地撞上去，疼得它嗷呜一声，尾巴瞬间炸成蓬松的毛球。
“黄十七……”姜莱的声音虚得像风一吹就散，“看看委托……有没有那种……躺着就能赚钱的？”
黄十七耳朵一竖，瞬间忘了撞疼的脑袋，蹦到姜莱那台屏幕边缘掉漆的笔记本前。小爪子在键盘上飞快点戳，屏幕上弹出几个灵异论坛页面，它注册的“助理小黄V”房管号还挂在直播后台，消息提示灯闪个不停。“吱！吱！”小狐狸突然兴奋地原地转圈，尾巴扫得薯片渣满天飞，“找到了！星辉大酒店！总统套房试睡员！”
姜莱眼皮都没抬：“试睡？听起来就累。”
“三天两夜！包吃包住！”黄十七用爪子把屏幕怼到她眼前，字都快放大到模糊，“酬劳三万！还能直播赚打赏！重点是有私人温泉浴缸！两米八大床！进口香薰！免费下午茶！”
“温泉……浴缸？”姜莱的睫毛颤了颤，“两米八……大床？”
“包吃包住！不用动！躺够时间就有钱！”黄十七跳上沙发，用尾巴拍她的脸，“灵力恢复靠静养！这环境多适合养伤！”
下一秒，原本瘫成烂泥的姜莱猛地坐直，眼里的混沌瞬间被精光取代。她一把抓过笔记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连经脉的隐痛都忘了：“科学研究表明，优质睡眠环境能显着提升灵力……啊不，人体机能恢复速度！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科研项目！”她一拍沙发扶手，差点把扶手拍掉，“接！现在就接！让酒店看看什么叫‘深度睡眠体验大师’！”
黄十七看着她瞬间支棱起来的样子，默默叼起扫帚，看来今晚的薯片渣没白扫，至少下半个月的猫粮钱有指望了。
星辉大酒店的旋转门带着香风把姜莱卷进去时，她还在感慨“资本主义的香气真好闻”。顶层总统套房的门一开，水晶吊灯的光芒差点晃瞎她的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铺到天边的城市霓虹，羊绒地毯厚得能陷进脚踝，空气中飘着冷杉与琥珀的高级香薰味，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起来。
“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啊……”姜莱甩掉拖鞋，穿着酒店提供的丝绒浴袍扑到大床上。床垫软得恰到好处，弹得她差点陷进去，她打了个滚，把脸埋进云朵般的枕头里，满足地喟叹，“比我那破沙发舒服一百倍！”
晚上八点，直播准时开启。姜莱把手机支架架在窗边，镜头一半对着她慵懒的侧脸，一半对着璀璨夜景。
“家人们晚上好~欢迎来到‘晚莱的科学解析间’！”她对着镜头比了个心，浴袍领口滑到肩头，“今天我们实验主题是：顶级酒店环境对现代社畜睡眠质量的影响，主打一个沉浸式体验！”
弹幕瞬间刷屏：
【喵喵不吃鱼】：莱姐终于脱贫了！这背景墙我能舔三年！
【牛顿的棺材板】：前面的注意点！主播这是在搞科学！（虽然我不信）
【助理小黄V】：报告！莱姐刚偷吃了酒店三颗草莓！灵力值+0.5%！
姜莱假装没看见黄十七的拆台弹幕，从包里掏出个粉嫩嫩的卷发棒，这是她从地摊淘来的“道具”，此刻正被她举在手里，一本正经地介绍：“这是便携式环境磁场探测仪，能精准捕捉空间能量波动。”说着她按下开关，卷发棒顶端的小灯开始忽明忽暗。
她举着“探测仪”在房间里踱步，走到客厅时停了停：“这里能量场稳定，适合放松。”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卷发棒的灯光疯狂闪烁起来。
镜子里映着她的身影，可眼角余光里，镜中自己的眼底似乎掠过一抹灰黑，像化不开的墨，带着刺骨的哀怨。
“啧，低频能量扰动。”姜莱对着镜头面不改色地胡诌，“可能是建筑材料反射信号，需要声波净化。”她转身溜进浴室，巨大的圆形按摩浴缸正冒着氤氲热气，水面浮着一层细腻的泡泡。
“科学验证时间到！”姜莱把手机支架挪到浴缸边，从包里掏出个粉色蓝牙音箱，“研究显示，特定频率的声波能中和磁场干扰。”说着她点开播放列表，下一秒，魔性的电子鼓点混着经文声炸响，正是那首被粉丝称为“赛博超度神曲”的电子混音版《大悲咒》！
“嗡嘛呢叭咪吽~咚次哒次~”音箱音量调到最大，在瓷砖墙壁间来回反弹，震得泡泡都在水面跳舞。
姜莱舒舒服服地滑进浴缸，热水漫过肩膀，她拿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对着镜头比V：“声波净化进行中！打赏刷起来，净化效果加倍哦~”
弹幕彻底疯了：
【哈哈哈嗝】：电子佛音泡澡！莱姐这是把超度现场搬进总统套房了！
【用户_玄门正统】：……这声波频率倒是歪打正着，能镇住低阶怨煞。（默默点赞）
【牛顿的棺材板】：我的物理老师在棺材里翻了个身，说这叫“能量波干涉”。
浴室镜面上，原本若隐若现的灰影在电子佛音的震荡下扭曲起来，像是被投入沸水里的墨团。
那股阴冷气息变得狂躁，却又被声波裹着的微弱灵力压制，只能在镜面边缘徒劳地翻滚，连靠近浴缸的力气都没有。
姜莱闭着眼哼着歌，感觉干涸的经脉似乎被热水泡得舒展了些，灵力正像细流般慢慢回笼。
就在她琢磨着点份鱼子酱宵夜时
“砰！！！”
一声巨响炸穿了电子佛音！浴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猛地撞开，木屑飞溅！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肩章在灯光下闪得刺眼，正是江灼！
他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浴室：浴缸里泡得一脸懵逼的姜莱，脸上还贴着半片没掉的黄瓜；浴缸边疯狂播放“嗡嘛呢叭咪吽”的蓝牙音箱；手机屏幕上滚动的弹幕和亮着的直播红灯……江灼的眉头瞬间拧成死结。
接到线报说这间套房涉黄直播，可眼前这场景……比涉黄还离谱！
他一步上前，手掌重重拍在大理石台面上，“啪”的一声盖过了电子佛音：“装神弄鬼！搞封建迷信直播！立刻关掉！接受调查！”身后的警员已经伸手去拔直播电源线。
姜莱被吓得一哆嗦，脸上的黄瓜片“啪嗒”掉进水里。她看着眼前这位一脸冰霜的警官，又看了看他腿边，那里正跟着个半透明的年轻男人，浑身湿漉漉的，脖子上缠着水草般的黑气，哭得涕泪横流，嘴巴一张一合地念叨着什么。
灵力耗尽的疲惫感还在，但被人打断泡澡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姜莱慢吞吞地抬起手，没去拿身份证，反而指了指江灼的腿：“江警官是吧？关直播可以……”她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却透过麦克风传遍直播间，“但能不能先让你腿边这位小哥别叨叨了？他说三年前码头抛尸案真凶，是你们档案室泡枸杞看报纸的老王头……吵得我没法泡澡了。”
浴室瞬间死寂。
电子佛音还在“咚次哒次”地循环，可谁也没心思听了。
江灼僵在原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腿边空空如也，只有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冷光。
但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小腿爬上来，像冰锥钻进骨头缝，耳边似乎真的响起一声微弱的、悲愤的哭泣！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信仰，在这一刻被一句轻飘飘的话和刺骨的寒意，凿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就在这时，直播间一条加粗加亮的弹幕飘过：
【助理小黄V】：警官！印堂发黑！煞气缠腿！刷个火箭能冲喜！[惊恐][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