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带着异国口音的生硬中文,如同冰冷的铁锥,从三十米高的竖井口砸落,在这幽闭的地下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几道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柱和数个猩红的激光瞄准点,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锁定了周围的每一个人。
上有全副武装、来历不明的敌人,下面留守队员的惨叫犹在耳边。身处这深埋地底、无处可逃的囚笼,身边是刚刚被“倒影”一词撕裂了信任的同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阿震的反应最快,几乎在对方喊话的同时,他已经猛地关掉了手中的强光手电,低吼一声:“散开!找掩体!”
黑暗瞬间吞噬了大部分空间,只有从井口投下的微弱天光和那些晃动的激光点在黑暗中游弋,更添几分恐怖。
林微光、苏蔓和另外两名队员——代号“山猫”和“灰隼”的精锐,几乎是本能地听从指令,迅速扑向平台周围那些废弃的控制台和混凝土支柱后方。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林微光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柱,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暗红色令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父亲的留言在她脑中疯狂回响——“破晓之时,需三钥共鸣。时空之钥汝已持,血脉之钥在汝身,信念之钥……藏于倒影之后。”
三把钥匙!时空之钥在她手里,血脉之钥是她自己,可信念之钥……藏于倒影之后!那个内鬼,就在他们中间!是阿震?是山猫?还是灰隼?或者……连苏蔓也……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几乎不敢想下去。但现在,外敌当前,内部的猜疑必须暂时压下!
“下面的人听着!”井口再次传来喊话,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我们只要林微光和她手里的东西!交出她和令牌,其他人可以安全离开!给你们三十秒考虑!”
交出她?交出父亲用生命守护的研究关键?
林微光咬紧了下唇,看向不远处的苏蔓。黑暗中,她只能看到苏蔓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能感受到对方投来的、同样坚定的目光。绝不!
“做梦!”阿震的声音从另一根柱子后传来,冰冷而决绝,“想要人,自己下来拿!”
话音未落,他猛地探出枪口,对着井口方向就是一个精准的点射!
“砰!”
枪声在这封闭空间里震耳欲聋!井口传来一声闷哼和一阵慌乱的骚动,一道光柱应声熄灭。
“找死!”对方被激怒了,咆哮着下令,“火力压制!准备强攻!”
刹那间,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从井口倾泻而下!打在混凝土柱子和金属平台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和碎屑,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流弹呼啸着在狭窄的空间内乱窜,压迫得林微光等人根本无法抬头。
对方显然训练有素,火力凶猛,而且占据着绝对的制高点。他们被困在这地下,成了瓮中之鳖。
“不能坐以待毙!”苏蔓的声音在枪声间隙中传来,带着异常的冷静,“阿震,有没有其他出口?”
“初步侦察时没发现!”阿震一边冒险还击,一边吼道,“这鬼地方像个密封罐子!”
唯一的出口被敌人堵死,难道真要在这里全军覆没?
林微光的目光再次投向平台中央那个巨大的“时空曼荼罗”图阵,以及那个等待令牌的凹陷。父亲留下这个装置,绝不会只是为了一个华丽的坟墓!三钥共鸣……“破晓”……这一定是唯一的生路,甚至是反击的关键!
可是信念之钥在哪里?!那个该死的“倒影”到底是谁?!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对方的火力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开始尝试投掷震爆弹和烟雾弹下来,试图扰乱他们的防御。
“山猫!右翼掩护!灰隼,注意左翼缺口!”阿震在枪林弹雨中艰难地指挥着。
山猫和灰隼依令行事,枪法精准,暂时遏制了对方强攻的企图。但谁都清楚,这只是时间问题,他们的弹药是有限的。
就在一颗震爆弹在平台附近炸开,刺目的白光和巨大的声响让林微光瞬间失明失聪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离平台最近的山猫,在爆炸烟雾的掩护下,身体有一个极其诡异的、并非躲避而是向前探出的动作!
他在干什么?!
眩晕感还未完全消退,林微光强忍着不适,死死盯住山猫的方向。
烟雾稍稍散去,只见山猫依旧保持着射击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但林微光的心却沉了下去。那种直觉,那种在无数次危机中磨练出的、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在疯狂地报警!
“苏蔓!”她趁着枪声稍歇的间隙,用气声急促地对不远处的苏蔓喊道,“小心山猫!”
苏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没有回头,但微微调整了持枪的角度,将山猫也纳入了余光警戒的范围。
信任,在这一刻薄如蝉翼。
就在这时,井口敌人的攻击模式突然改变了。火力掩护依旧,但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身影,利用速降绳,如同黑色的蝙蝠般,悄无声息地快速滑落下来!
他们落地后立刻寻找掩体,动作干净利落,显然都是高手。地下空间的敌我力量对比瞬间失衡!
“干掉他们!”阿震怒吼着,与灰隼一起向刚落地的敌人倾泻子弹,试图在他们站稳脚跟前将其消灭。
一时间,枪声更加密集,子弹横飞,整个地下空间变成了血腥的杀戮战场。
林微光紧紧蜷缩在掩体后,手中握着令牌,大脑飞速运转。必须启动装置!必须找到信念之钥!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平台,扫过父亲刻下的那行字——“信念之钥……藏于倒影之后。”
倒影之后……之后……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倒影”也许不是指某个人,而是指……对称?镜像?!
她猛地抬头,看向平台的穹顶!强光手电之前照射时,她隐约记得穹顶似乎并非完全光滑!
“阿震!苏蔓!掩护我!光!我要看穹顶!”她不顾一切地喊道。
虽然不明所以,但阿震和苏蔓还是立刻执行。阿震和灰隼的火力更加凶猛,暂时压制了新下来的敌人。苏蔓则冒险探出身子,将唯一还剩的强光手电,猛地向上方穹顶照去!
光柱划过黑暗,照亮了穹顶!
只见在穹顶正中央,与地面平台“时空曼荼罗”完全对称的位置,赫然也刻着一个稍小一些、但纹路细节完全一致的镜像图阵!而在那个镜像图阵的中心,也有一个凹陷!那凹陷的形状……竟然与林微光手中令牌的投影轮廓,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更像是一个……负形?!
信念之钥,藏于倒影之后!原来是指藏在平台镜像的后面!那个穹顶上的凹陷,需要的不是实体钥匙,而是……光?是信念投射出的“影”?!
几乎在理解这一点的同时,林微光也看到了,在穹顶图阵的某个特定纹路节点上,镶嵌着一块不起眼的、与她手中令牌材质相似的暗红色碎片!那碎片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她手中令牌共鸣的能量波动!
那就是信念之钥?!或者说,是启动信念之钥的引信?!
她必须将手中令牌的能量,通过某种方式,投射到穹顶那个凹陷里,激活那块碎片!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绝对专注,需要有人在下面启动平台,有人在上面完成投射!而现在,敌人就在眼前!
“我需要时间启动平台!还需要有人帮我照亮穹顶那个点!”林微光急促地喊道,目光扫过苏蔓、阿震,也扫过山猫和灰隼。
她在赌!赌那个“倒影”在最终目标达成前,不会轻易暴露!赌他们之中,还有人可以信任!
苏蔓毫不犹豫:“我去照亮穹顶!”她说着,就要冒险冲向一个能更好照射穹顶的位置。
“不行!太危险!”阿震吼道,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射击的灰隼,突然开口道:“我去!我位置更好!”他所在的掩体,确实有一个角度可以勉强照射到穹顶中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灰隼身上!
是他吗?那个“倒影”?
灰隼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掩体后跃出,一边用单手手枪向敌人射击掩护自己,一边将另一只手上的强光手电精准地投向穹顶那个凹陷!
“就是现在!微光!”苏蔓厉声喝道。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微光一咬牙,从掩体后冲出,冒着横飞的子弹,扑向平台中央!她将手中那枚暗红色的“时空之钥”,狠狠地按进了那个等待了不知多少年的凹陷之中!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骤然从平台内部响起!整个巨大的“时空曼荼罗”图阵,瞬间被激活!无数幽蓝色的光流沿着那些繁复的纹路急速流淌、点亮,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却又充满神秘力量的立体光图!
强大的能量波动以平台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微微震动!
正在交火的双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呆了,枪声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也就在这一刻,异变再生!
那个正在为林微光照亮穹顶的灰隼,在幽蓝色光芒的映照下,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与他平日沉稳性格截然不同的、带着狂热和贪婪的笑容!
他猛地调转枪口,不是对着敌人,而是——对准了刚刚将令牌插入平台、正处于能量场最中心的林微光!
“信念之钥,归我了!”“灰隼”——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东西——用一种扭曲的声线嘶吼道。
“灰隼”才是那个“倒影”!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微光!小心!”苏蔓的惊呼声和阿震愤怒的咆哮同时响起!
阿震几乎本能地调转枪口指向灰隼,但已经慢了一瞬!
“砰!”
枪声响起!
血花飞溅!
但中枪的,却不是林微光!
只见原本在另一侧掩护的山猫,不知何时竟已扑到了林微光身前,用身体硬生生替她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枪!子弹从他的肩胛骨附近穿透,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作战服!
“山猫!”林微光失声惊呼。
山猫踉跄一步,却死死挡在她身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无比,有痛苦,有决绝,还有一丝……释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将她往平台中心推了一把,嘶哑地喊道:“别管我!继续!”
而几乎在枪响的同一时间,苏蔓手中的枪也喷出了火舌!她一直戒备着,在灰隼调转枪口的瞬间,她的子弹已经精准地射穿了他持枪的手腕!
灰隼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拿下他!”阿震怒吼着,与另外一名队员一起扑向受伤的灰隼。
平台之上,幽蓝色的光芒越来越盛,能量波动如同风暴般席卷。林微光被山猫推开,跌坐在光芒最耀眼的中心,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间的背叛与守护,看着为了掩护她而重伤倒地的山猫,看着被制住的灰隼那疯狂而扭曲的脸,看着仍在不断从井口试图下来的敌人……
父亲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在她耳边响起:
“破晓之时,需三钥共鸣……”
时空之钥已插入,血脉之钥已就位,那信念之钥……这由背叛与守护、绝望与希望交织出的,凝聚了她所有意志与决心的信念,是否足以点亮穹顶,完成最后的共鸣?
她抬起头,望向穹顶那个被苏蔓用手电光勉强维持照亮的凹陷,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其中——
“点亮吧!”她于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