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深渊的边缘,是一道横贯大陆西境的巨大裂谷。
这里的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狂风卷着沙砾和碎石,在裂谷两侧的悬崖间呼啸,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声响。裂谷下方深不见底,只有偶尔闪过的幽蓝火光,照亮岩壁上狰狞的怪石,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
林羽的灵舟悬停在裂谷边缘,船身被狂风冲击得微微摇晃。他望着下方翻滚的黑雾,眉头紧锁——那黑雾中蕴含的混沌之力,比星枢记忆中感受到的还要浓郁,甚至带着一丝与界域之心相似的悸动。
“这就是无妄深渊?”星澈握紧手中的星轨法器,法器表面的星纹因周围的混沌之力而剧烈闪烁,“光是站在这里,就觉得灵力快要失控了。”
凌霜的脸色也异常凝重,她取出一枚青铜罗盘,罗盘指针在裂谷上方疯狂旋转,始终无法稳定:“混沌在这里布下了‘迷渊阵’,能干扰所有的星轨与灵力感知,我们贸然下去,很可能会迷失方向。”
苏沐月指尖凝结出冰晶,冰晶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便扭曲变形:“这黑雾不仅能干扰感知,还能侵蚀灵力护罩,必须想办法净化出一条通路。”
林羽没有说话,他将天风剑横在胸前,缓缓注入龙契之力。青金色的剑光与金色的龙契光芒交织,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光幕中浮现出风清扬祖师的虚影——那是剑中蕴含的传承意志,对混沌之力有着天生的压制力。
“跟着剑光走。”林羽沉声说道,催动灵舟缓缓驶入裂谷。
灵舟穿过黑雾的瞬间,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化。狂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裂谷两侧的岩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虚空,虚空中漂浮着无数破碎的光影——那是千年前的战场碎片,有修士与暗影界生物厮杀的画面,有界域之心失衡时的天地异象,还有……风清扬与混沌对峙的模糊身影。
“是迷渊阵制造的幻境。”凌霜提醒道,“不要被光影干扰,守住心神!”
话音刚落,虚空中的光影突然凝聚,化作数道灰影,这些灰影与烬灭者相似,却散发着更浓郁的混沌之力,手中的武器竟是缩小版的七彩权杖!
“是‘混沌影’!”星落惊呼,“能模仿混沌的部分力量,小心他们的权杖!”
混沌影的攻击比烬灭者更诡异,他们的权杖轻轻一点,虚空中便泛起涟漪,林羽等人的灵力护罩如同被无形的手挤压,瞬间凹陷下去。
林羽挥动天风剑,青金色的剑光斩向最前方的混沌影。剑光与权杖碰撞,竟被一股扭曲的力量弹开,混沌影趁机逼近,权杖直指林羽的胸口!
“小心!”苏沐月的冰系灵力及时赶到,在林羽身前凝结出一道冰墙。权杖撞在冰墙上,冰墙瞬间布满裂纹,但也为林羽争取了喘息之机。
林羽借力后退,将龙契之力催至极致,天风剑的剑光中浮现出界域图的印记——他以界域之心的平衡之力为引,强行撕裂了周围的混沌气场!
“嗤啦!”
剑光划过,最前方的混沌影如同被利刃切割的雾气,瞬间消散。虚空中的幻境也随之波动,露出下方一道螺旋状的黑色通道——那才是无妄深渊的真正入口。
“快进通道!幻境还会再生!”林羽喊道。
灵舟加速俯冲,冲入黑色通道。通道内壁覆盖着一层发光的苔藓,苔藓散发出幽绿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景象——通道两侧的岩壁上,镶嵌着无数半透明的晶石,晶石中封存着修士的骸骨,他们的表情狰狞,显然是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这些都是千年前被混沌囚禁的修士。”凌霜看着晶石中的骸骨,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他用他们的灵力滋养深渊,维持迷渊阵。”
通道的尽头,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而是被中央的沙漏散发的灰紫色光芒照亮。沙漏比影像中看到的更巨大,足有十丈高,下半部分的雾气已接近填满,只剩下顶端最后一缕雾气正在缓慢坠落。
沙漏周围,矗立着十二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刻满了与混沌影权杖相同的纹路,将沙漏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中。阵法中央,站着那道熟悉的黑袍身影——混沌。
他背对着众人,正仰望着沙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听到灵舟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左眼的黑与右眼的金在灰紫色光芒下闪烁,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地下空间,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沧桑,“比我预想中晚了一刻。”
林羽等人跳下灵舟,警惕地看着他。天风剑、星轨法器、冰系灵力同时蓄势待发,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
“混沌,你的阴谋到此为止了。”林羽的声音冰冷,“放弃吧,你不可能掌控界域之心。”
“不可能?”混沌轻笑一声,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颗灰紫色的晶石,晶石中流动着与界域之心相似的黑白两色,“千年前,风清扬说过同样的话。可现在,我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他掂了掂手中的晶石:“这是我用七颗星枢的灵力凝练的‘混沌珠’,只要沙漏填满,它便能与界域之心产生共鸣,到那时,我便是新的界域之主,光明与黑暗,生与死,都由我掌控。”
“你疯了!”苏沐月怒斥,“强行掌控界域之心,只会引发更大的失衡,整个大陆都会毁灭!”
“毁灭?不,是新生。”混沌的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旧的平衡早已腐朽,只有在混沌中重塑的秩序,才是永恒的。你们不懂,就像当年的风清扬不懂一样。”
他挥动七彩权杖,周围的十二根石柱同时亮起,阵法的光芒将林羽等人笼罩。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的灵力运转瞬间变得滞涩。
“这是‘归元阵’,能抽取你们的灵力,加速沙漏的流转。”混沌的声音带着嘲弄,“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你们将成为我重塑界域的最后祭品。”
随着他的话音,阵法中升起无数灰色的丝线,这些丝线如同贪婪的藤蔓,朝着林羽等人缠绕而来,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抽干,留下一片死寂。
“破阵!”林羽怒吼一声,天风剑与龙契之力再次融合,青金色的剑光凝聚成一道巨龙,撞向最近的石柱!
“铛!”
剑光与石柱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石柱上的纹路黯淡了几分,但并未破碎。林羽反而被一股反震之力推得后退数步,气血翻涌。
“没用的。”混沌摇头,“归元阵以十二根‘镇魂柱’为基,每根柱子都封存着千年前强者的魂魄,你们的攻击只会让他们的力量更强。”
果然,被剑光击中的石柱上,封存的骸骨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红光,朝着林羽发出无声的咆哮。阵法的压力也随之增强,灰色丝线的速度更快了。
凌霜与星卫们立刻结成星轨阵,试图对抗归元阵的吸力,但他们的灵力如同流入无底洞,刚释放便被灰色丝线吸走,注入沙漏中。沙漏下半部分的雾气,又上涨了一丝。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尽的!”星澈焦急地喊道。
林羽的目光扫过十二根镇魂柱,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每根柱子上的纹路虽然相似,却在顶端有一个微小的差异,这些差异组合起来,竟与守星人的星轨图有几分相似!
“星卫!以星轨图为引,攻击石柱顶端的差异点!”林羽喊道。
凌霜等人立刻反应过来,星轨法器的光芒重新凝聚,不再攻击柱子本身,而是精准地射向顶端的差异点!
“噗嗤!”
第一根石柱的差异点被击中,石柱上的红光瞬间黯淡,封存的骸骨闭上了眼睛。归元阵的压力也随之减弱了十二分之一。
“有用!”苏沐月惊喜道,冰系灵力化作冰箭,配合星卫攻击第二根石柱。
混沌的脸色终于变了:“没想到你们能看穿星轨与镇魂柱的联系……但太晚了!”
他挥动七彩权杖,沙漏中的最后一缕雾气终于坠落,下半部分彻底填满!灰紫色的雾气剧烈翻涌,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中伸出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手,朝着混沌手中的混沌珠抓去!
“界域共鸣,开始了!”混沌仰天长啸,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喜悦。
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十二根镇魂柱同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归元阵的灰色丝线如同潮水般涌向林羽等人,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消耗灵力,而是直接吞噬血肉!
林羽与苏沐月背靠背站在一起,天风剑与冰系灵力形成一道最后的防线。他们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要么破阵阻止混沌,要么与整个大陆一同毁灭。
“林羽。”苏沐月的声音异常平静,“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林羽点头,握紧她的手:“记得。一起看双星交汇,一起守着灵剑宗,一起……活下去。”
“那我们就不能输。”苏沐月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用我们的方式,守护到底。”
林羽深吸一口气,将龙契之力与天风剑的剑意彻底融合,这一次,他没有攻击石柱,而是将力量凝聚成一点,朝着混沌手中的混沌珠射去!
“你敢!”混沌怒吼,七彩权杖挡在混沌珠前。
青金色的剑光与七彩权杖碰撞,发出一声响彻深渊的巨响。剑光被弹开,混沌也被震得后退三步,手中的混沌珠闪烁了一下,与沙漏漩涡的联系出现了一丝短暂的中断。
就是现在!
林羽与苏沐月对视一眼,同时做出了决定。
他们要赌一次,赌千年前风清扬留下的传承,赌界域之心的平衡本能,赌……他们彼此的信任。
林羽将龙契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天风剑,苏沐月则将所有的冰系灵力与生命本源融入其中——那是玄冰卫的最终传承,以自身为引,唤醒界域之心的沉睡力量。
“以我之魂,引你之灵;以我之血,铸你之衡!”
两人的声音在地下空间回荡,天风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光芒不再是青金色,而是纯白的,如同初生的太阳,瞬间撕裂了归元阵的灰色丝线,照亮了整个无妄深渊!
混沌的脸色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不——!是界域盟约的力量!”
纯白的光芒如同拥有生命,顺着混沌珠与沙漏的联系,逆流而上,涌入漩涡中心!
沙漏剧烈震动起来,灰紫色的雾气开始消散,露出里面一颗缩小的界域之心——它并非被混沌掌控,而是在等待着平衡之力的唤醒!
十二根镇魂柱上的骸骨同时睁开眼睛,这一次,他们的眼中不再是红光,而是柔和的白光。他们朝着林羽与苏沐月微微颔首,随即化作光点,融入纯白的光芒中。
归元阵,破了。
混沌手中的混沌珠发出一声哀鸣,彻底碎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的混沌之力正在迅速消退,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绝望。
林羽与苏沐月走到他面前,天风剑的白光仍在闪烁。
“千年前,风清扬没有杀你,是希望你能回头。”林羽的声音平静,“千年后,我们也给你一个选择。”
混沌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沙漏中重新变得平衡的界域之心,突然惨笑起来:“回头?我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他猛地扑向沙漏,试图最后一次触碰界域之心。但纯白的光芒将他挡住,光芒中,他的身体如同冰雪般消融,最终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无妄深渊中。
随着混沌的消失,无妄深渊开始崩塌,十二根镇魂柱化作光点,融入地下空间的岩层中。沙漏中的界域之心缓缓升起,悬浮在林羽与苏沐月面前,黑白两色的光芒温柔地包裹住他们,仿佛在表达感谢。
“结束了。”苏沐月轻声道。
林羽点头,握住她的手:“结束了。”
凌霜与星卫们走到他们身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疲惫。
无妄深渊的崩塌越来越剧烈,头顶的岩石不断坠落。
“我们该走了。”凌霜说道。
林羽最后看了一眼界域之心,它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地底深处,回归了它应在的位置。
众人乘坐灵舟,沿着来时的通道返回。通道外的迷渊阵已随着混沌的消亡而散去,裂谷上方的天空露出了久违的蓝色。
当灵舟冲出无妄深渊,沐浴在阳光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阳光温暖而明亮,驱散了深渊的阴霾,也照亮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林羽望着远方灵剑宗的方向,握紧了苏沐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