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逐渐驶向星系边缘，巫玥也从按摩椅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双手贴在玻璃上，专注地了望星系交界处漆黑深邃的环境。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因为这里除了凄冷幽黑之外，便只剩乱石错杂排列。
但每次离开人马座星系时，巫玥都会由内而外生出一种快感，仿佛只要她不回头，就能真正得到解脱。
但这种虚无的快感，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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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澜的眸中倒映着高空中悬挂的黑点，从这个位置看不清头顶的漂浮物，但陈澜清楚那是巫玥的“眼睛”。
她拉上了门帘，回到昏暗的帐篷内，直视tUNG的眼睛。
“明天大祭司应该到了，我给她发过消息。”
tUNG不解，“需要我做什么吗？”
陈澜微微点头，“你和她，得跟我一起见大祭司。”
tUNG和清桐心下困惑，面上却不显，只是默默点头应和。
“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歇息。”
陈澜说完便转身走出帐篷，苏寻默默睨着她的背影，没有阻止她的举动。
梨梦等陈澜走远后，上前牵起清桐的手，关切地望着她。
“你今天真的吓死我了，好好休息下吧。”
清桐心上一热，在梨梦的注视下轻轻点头。
两人在昏黄如薄纱的暖光中相拥，身后的细碎的颗粒化为浮尘中的纤影，慢慢消散无踪。
tUNG没打扰她们的相互问候，独自走到帐篷外，四处观察这里的环境。
“为什么是草原呢？”
tUNG有些困惑，按理说这里的文明程度，应该高于小云雀她们，可草原上的通讯设施，以及基础建设，都是明显落后的。
这个星球的真实科技实力，应当是完全隐匿于潭底的。
“她们用这样一个装神弄鬼的宗教仪式，以最原始的方式统治这里的生物，究竟是为了维护什么？
究竟是何庞然大物，以至于让站在权力巅峰的巫女，频频失踪，主动叛逃？”
tUNG想不通，这个世界看起来比第六平行宇宙安宁，实际上却比摆在明面上的阶级冲突，更为可怕。
可她完全找不到入手点，更不知道怎么帮助清桐度过难关。
因为她连清桐面对的难关是什么，都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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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雨休去γ星找了个寄宿家庭住下，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多次访问γ星政府官员，虽然没能见到林冻，但成功收到了天文馆的邀请函。
入职的第一天，棠雨休就收获了满满的恶意。
恶意不是直接来自同事和上级，而是来源于这里无处不在的隐形歧视。
γ星人对β星的生物，尤其是人类，无处不透露着鄙夷。
棠雨休每次试图用γ语和当地人沟通时，都会被“好心人”纠正发音。
长此以往，导致她对自己的语言能力产生了极大的不自信，甚至不想开口说话。
这里的人对β星有太多刻板印象，包括且不限于：β星的人都是沙兽的走狗、他们身上的体味都很重、β星的人都是神婆、β星的人爱吃狗肉……
棠雨休觉得他们都很愚昧，揪着毫无事实依据的偏见不放，还要在她面前卖弄“黑色幽默”。
才来了不到一个月，棠雨休就快窒息了。
“果然是蛮夷之地。”
棠雨休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笔尖在掌心转动，台灯的白光照在她面颊旁。片刻后，她终是没忍住自嘲地笑了。
γ星在人马座的地位其实很微妙，可以说完美契合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我评价。
但棠雨休完全没想到，γ星政府承认的几大智慧物种之间，就能掀起这么大的血雨腥风。
“为什么人类在这里地位这么低呢？但林冻却能以普洛星外交官的名义站上高位？我不信γ星会专门讨好普洛星，这太反常了。”
棠雨休郁闷地放下笔，打开木制窗户，窗外的月光洒进狭小的房间，铺散在石砌的墙壁上。
“除非——他献祭了自己的灵魂和信仰。”
那个夜晚，万千思绪纠葛于心的女孩，第一次诞生了真正的自我意识。
她在日记本上写下，“所有秩序的建立，都是在自我意识的群体性让渡的基础上诞生的。
因此，任何试图逃离这个秩序的‘疯子’，都会受到审判，直到祂的自我意识再次蜷缩入壳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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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tUNG也过得百般煎熬，因为她也和棠雨休一样，处于混沌的意识流中，渐渐迷失方向。
“巫女的叛逃，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历代巫女自我意识的集体觉醒？
她们不愿意留下来当吉祥物，坐在祭坛上受万民敬仰。而是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在孤独的远航中寻找本我。”
tUNG在漫长的黑夜中枯坐，在一次次的猜测和推演过程中反驳自己，最后只能暂时得出这个结论。
具体原因为何，恐怕只有局中人自己才清楚。
而对于局外人，知道的信息太多，总是很容易招来死神。
梨梦和清桐今晚一起睡的，两人难得相互倾诉这么久，躺在微薄的被褥里，话语声都变得惆怅。
“我感觉，她们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
“……我很抱歉，如果我没有强行拉你过来，或许就不会有这一出。”
“不怪你，就算我不主动来，她们应该也会找上门的。我现在怀疑我爸的死，或许和巫族脱不开关系。”
“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那时的沙兽太有灵性了，缠着我们不放，和周围的沙尘漩涡融为一体。
我觉得这不是沙兽的单一个体，或者周围的兽群齐心协力，就能做到的。”
“你怀疑是某种宗教仪式？你父亲是祭品之一？”
清桐沉重地点头，在漆黑的床铺上，差点和梨梦的额头撞到一起。
“话说小桐，你母亲的家族，你还有印象吗？我感觉，从小到大，我都只听你说过你父亲这边的亲戚，像柳辰姐她们。
有没有可能，这一系列事情，其实和你父亲遇害的关系不大，至少没起决定性作用。
否则，她们为什么不在叔叔遇害时，就直接把你带走，或者杀掉以绝后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