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拿起那台他们一起攒钱买的、头挨着头看过无数恐怖片的旧笔记本电脑时,林优的眼眶有些发热。
楚彬默默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电脑,仔细地包好,放进了属于林优的箱子里。
“好了,”当最后一个箱子被封好,楚彬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平静无波,“我的东西搬家公司会直接送到新公寓。你这边......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不用了,”林优连忙摇头,“我自己慢慢弄就行。”
楚彬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那是他们合租公寓的钥匙。他取下属于他的那一把,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那......我走了。”
“嗯。”
楚彬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林优站在瞬间变得空荡而寂静的客厅中央,看着满地的纸箱和狼藉,一种巨大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许久,都没有动。
分开居住的生活,起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适应。
林优将精力全部投入到了新工作中,工作室氛围轻松,同事也很好相处。他学习新的技能,接手有趣的项目,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
他和楚彬依然保持着联系,通过微信和电话。
他们会聊工作上的趣事,会约周末一起打球,会像以前一样互损。表面上,一切如常,他们还是最好的兄弟。
但林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看不见的隔膜始终存在。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楚彬也不会再在加班到深夜时,习惯性地发消息问他“睡了没,要不要带宵夜”。
他们的交流,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对“兄弟情谊”的定期维护。
楚彬似乎接受了这种新的相处模式,他变得比以前更忙,偶尔在朋友圈发一些工作相关的动态,或者和同事(有男有女)团建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笑容得体,但林优却觉得,那笑容里,少了点什么。
林优恪守着他的承诺,努力扮演着“兄弟”的角色。
他会给楚彬的朋友圈点赞,会在他加班时发消息提醒他注意身体,会在听说他感冒时,点了外卖送药到他公司。
他做得周到而体贴,像一个真正的好兄弟应该做的那样。
直到那天,他接到了楚彬妈妈的电话。
“小优啊,阿姨没打扰你工作吧?”电话那头,楚妈妈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没有的,阿姨,您说。”林优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的,小彬他......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前两天给他打电话,感觉他情绪不太对,问他什么也不说。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最听你的话,你帮阿姨问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你闹矛盾了?”
林优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楚彬情绪不对?连他妈妈都察觉到了?
他想起最近几次和楚彬见面,楚彬看起来是有些沉默,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他当时以为只是工作太累。
“阿姨,我们没闹矛盾。”林优稳住心神,安抚道,“他最近项目可能比较紧,压力大。您别担心,我晚上约他吃饭,问问情况。”挂了电话,林优的心久久无法平静。楚彬从来不是会把工作压力带回家的人,更不会让家人担心。他到底怎么了?
一种强烈的担忧驱使着林优。他提前下班,去了楚彬公司楼下。他没有告诉楚彬,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他。
初冬的傍晚,华灯初上,寒风萧瑟。林优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写字楼里陆续涌出下班的人群。
然后,他看到了楚彬。
楚彬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一起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林优认识,是楚彬的同事,叫秦雨,业务能力很强,人也漂亮大方,前世就对楚彬颇有好感。
此刻,他们并肩走着,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秦雨脸上带着明艳的笑容,偶尔侧头看楚彬一眼,眼神里带着欣赏。
楚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态度很温和,耐心地听着。
林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楚彬身边出现了优秀的女性,这正是他“守护”计划里希望看到的。可为什么,亲眼看到这一幕,会让他如此难受?
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像个逃兵。
就在这时,楚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倏地扫了过来,精准地捕捉到了躲在阴影里的林优。
四目相对。
楚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那错愕变成了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他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和秦雨继续往前走,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林优。
秦雨也注意到了楚彬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林优,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林优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么巧,我刚下班路过。”
楚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锐利,仿佛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秦雨看了看楚彬,又看了看明显不自然的林优,似乎明白了什么,得体地笑了笑:“楚彬,那你和朋友聊,我先走了。”说完,对林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寒冷的街头,气氛尴尬而凝滞。
“路过?”楚彬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你工作室在反方向。”
林优语塞,脸颊有些发烫。
楚彬走近几步,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压迫感。“找我什么事?”
林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阿姨......给我打电话了。她担心你,说你最近情绪不好。”
楚彬沉默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所以,是我妈派你来当说客的?”
“不是!”林优猛地抬起头,“是我自己担心你!楚彬,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不顺心?还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鼓起勇气,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他害怕楚彬的异常,是因为察觉了他那不堪的感情。
楚彬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像幽深的潭水,看不清底。寒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落魄的英俊。
“林优,”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
林优愣住了。
“是以我妈眼里的‘知心好友’的身份?还是以......我‘最好的兄弟’的身份?”楚彬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楚彬的问题,像一个陷阱,无论他怎么回答,似乎都是错。
“当......当然是兄弟。”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