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物理防御能隔绝声音，却无法完全隔绝现实的影响。
下午的化学实验课，分组进行。以往我都是和李天阳一组，配合默契。但今天，老师刚宣布分组，李天阳就立刻大声说：“老师，我要和周凛一组！”
全班哗然。谁不知道李天阳和周凛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现在居然要联手？
周凛抱着臂，冷哼一声，却没反对。
老师也有些诧异，但看着两人那“坚定”的眼神，只好同意了。
然后，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组员，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实验台前。
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有些为难地看着我：“陈默同学，你看这......”
“没关系，老师，我一个人一组也可以。”我平静地说。一个人做实验，虽然效率低点，但至少清净，不用担心队友突然发疯把硫酸当成蒸馏水。
然而，我低估了他们的“执着”。
实验进行到一半，需要去公共药品区取用稀盐酸。
我刚拿起试剂瓶，身后就传来李天阳阴阳怪气的声音：“哟，某些人不是自诩清高，只爱学习吗？怎么，现在连实验都要一个人独占资源了？”
周凛站在他旁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冰冷的眼神和微微扬起的下巴，充满了挑衅。
我懒得理会，拿着试剂瓶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周凛似乎“不经意”地伸了一下脚。
我虽然及时察觉，侧身避开，但手臂还是擦到了旁边放着的一排试管架。
“哗啦——”
几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几支空试管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陈默！你怎么搞的！”化学老师闻声赶来，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皱紧了眉头，“毛手毛脚的！知不知道实验室安全守则！”
“老师，是周凛他......”我试图解释。
“我只是路过。”周凛立刻打断，语气平淡，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得逞的恶意，“他自己没拿稳，怪谁？”
李天阳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我们都看见了，陈默自己不小心碰倒的。”
周围其他同学，要么沉默，要么眼神闪烁，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在苏莉莉的“光环”影响下，我的“正常人”身份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化学老师看着周凛和李天阳“笃定”的样子，又看了看沉默的大多数，最终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责备：“陈默，损坏公物，按照规矩，写一份检讨，并且负责打扫干净。下次注意！”
我看着老师，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周凛和一脸“正义”的李天阳，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起，但很快又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压了下去。
跟这些人争辩，有意义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堵塞感，点了点头：“知道了，老师。”
然后，我默默地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锋利的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像极了这个变得扭曲怪诞的世界投射出的倒影。
李天阳和周凛站在不远处，像两个胜利者，看着我弯腰打扫。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
“活该。”
“让他装。”
我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地面，一片一片地将玻璃碴子扫进簸箕。指甲划过水泥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怯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那个......需要帮忙吗？”
我抬起头，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个子小小的男生，我记得他叫王睿，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平时存在感很低，总是埋头看书。
他此刻正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眼神躲闪，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走过来。
我有些意外。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有人愿意靠近我？
“不用了，谢谢。”我摇了摇头，不想连累他。
王睿却蹲了下来，拿起另一把扫帚，小声说：“没关系的，很快就能扫完。”他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我们俩沉默地打扫着。周围的同学渐渐散去，包括李天阳和周凛，他们似乎觉得无趣，也离开了。
打扫干净后，王睿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声音细若蚊蝇：“陈默......我觉得......你没做错什么。”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抱着扫帚跑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口冰冷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一点点。原来，这个世界还不至于彻底疯狂。
傍晚放学，我收拾好书包，照例戴上降噪耳机，将外界的声音隔绝。
走出教学楼，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但校园里的气氛却依旧怪异。
我看到苏莉莉被一群男生女生簇拥着，站在校门口的花坛边，她眼睛红红的，似乎还在为上午的事情“伤心”。
李天阳和周凛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仿佛随时准备驱逐任何可能惊扰到“天使”的存在。
当我经过时，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苏莉莉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我，那眼神里除了委屈，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忌惮？
我目不斜视，直接从他们面前走过，将那些视线和可能存在的议论，彻底屏蔽在耳机营造的安静世界之外。
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不是因为距离，而是因为那种无处不在的孤立感。
即使戴着耳机，我也能感觉到路过的同学投来的异样目光和指指点点。
快到小区门口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李天阳发来的微信消息。
很长的一段话。
“陈默，我知道你今天可能觉得我和周凛很过分。但我希望你能理解，莉莉她真的很特别。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们枯燥乏味的生活。你感受不到她的美好，是你的损失。但我们毕竟是兄弟，我不希望因为一个误会就毁了我们的友情。只要你愿意向莉莉道个歉，承认你今天说话太重了，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
我看着这条消息，几乎要气笑了。
回到从前？可能吗？
他们沉浸在虚假的“光环”里，为了一个转校生可以抛弃理智、抛弃原则，甚至肆意污蔑、孤立曾经的朋友。
而现在，却要求我这个唯一的“正常人”去道歉，去迎合这种疯狂？
我动了动手指，回复了三个字。
“醒醒吧。”
然后，干脆利落地将李天阳的微信设置了免打扰。
回到家，关上房门，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我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书桌上，堆叠如山的习题册和试卷还在等着我。
高考不会因为学校里多了一个“万人迷”或者少了一个“正常人”而改变它的难度。
我坐下来，翻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稳定的沙沙声。
外面的世界依旧疯狂，但至少在这一方书桌前，我还拥有着清醒和理智。
只是，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苏莉莉的“光环”失效了一次，她和她那些被影响的拥护者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个敢于在寂静中发出不同声音的“异类”，注定会成为他们首要的清除目标。
我的“正常人”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我的武器，目前看来，只有一副降噪耳机，和一颗无论如何也要保持清醒、绝不随波逐流的脑子。
这或许很艰难，但比起沉沦在那片虚假的、令人作呕的“美好”之中，我宁愿选择在这清醒的孤独里，战斗到底。
我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题目上。
抛物线 y2 = 4x 的焦点坐标是 (1, 0)。
看，数学永远不会背叛你。
不会就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