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峡之仇,周仓愿一力承担,只求将军宽恕我这些弟兄!”
此言一出,张济顿时怒目圆睁,正要开口,却被沈风抬手制止。
沈风目光如电,直视周仓:“若本将军要你项上人头,你也甘心?”
周仓昂首答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只要将军信守诺言,善待降卒,周仓死而无憾!”
“好!”
周仓闻言,虎目圆睁,脸上竟无半分惧色,反而有种解脱般的坦然。他猛地从身旁一名亲随手中夺过一柄环首刀,雪亮的刀锋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毫不犹豫便往自己颈间抹去!
“周兄!”裴元绍失声惊呼,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嘣”的一声弦响,一支狼牙箭破空而至,精准无比地撞在刀身之上!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周仓只觉手腕剧震,那夺命的刀锋已被巨力荡开,险险擦着皮肤掠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众人皆惊,目光齐刷刷转向箭矢来处。只见沈风缓缓放下手中强弓,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箭并非出自他手。
周仓握着震麻的手腕,愕然看向沈风,眼中满是不解:“将军这是何意?莫非还要折辱于周仓不成?”
沈风驱马向前几步,目光扫过周仓,又掠过他身后那些面露悲愤与惶恐的卧牛山降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忠勇之士,杀之可惜。落雁峡各为其主,沈叁战死,是其为国尽忠;你周仓搏杀,亦是尽汝之本分。此乃军人之命,非私仇也。”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铿锵:“如今,你既愿为部下性命舍却自身,足见义气深重。本将军麾下,要的就是你这等敢作敢当、重情重义的汉子!周仓,你可愿弃昔日之立场,携你身后弟兄,入我麾下,以手中之刀,为我、亦是为这乱世中求活的黎民百姓,搏一个真正的太平前程?若愿,前尘旧怨,一笔勾销!沈叁在天之灵,若见你以此有用之身,行安民保境之事,亦当瞑目!”
这一番话,如重锤敲击在周仓心头。他原本抱定必死之心,只为保全兄弟,万万没想到沈风竟有如此气度!不仅不杀,反而以国士相待!
他怔怔地看着马上的沈风,那年轻将领的目光中没有虚伪,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坦荡的欣赏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仓身旁的裴元绍反应极快,连忙扯了扯他的胳膊,低声道:“周兄!将军宽宏大量,还不快谢恩!”
周仓猛然回过神来,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这铁打的汉子也鼻尖发酸。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这次却是心服口服,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与无比的坚定:“周仓……谢将军不杀之恩!从今往后,周仓这条命就是将军的!刀山火海,绝无二话!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愿追随将军!刀山火海,绝无二话!”身后卧牛山降卒见头领得活,又感沈风恩义,顿时跪倒一片,齐声高呼,声震山野。
张济见状,虽心念沈叁之仇,但见沈风已做决断,且一番话语堂堂正正,令人心折,也只能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重重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贾诩在一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沈风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扶起周仓和裴元绍,又对众降卒朗声道:“都起来!自今日起,尔等便是我沈风帐下之兵,一视同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望诸位奋勇争先,共图大业!”
安抚已毕,沈风即刻着手整编。卧牛山降卒近六百人,多为悍勇之徒,底子颇佳。沈风将其与之前收降的部分精锐混编,暂设一营,仍以周仓为统领,裴元绍副之,归入中军序列。同时严令军需官妥善安置降卒家眷,发放粮饷,以示诚信。
兵不血刃收服卧牛山,不仅实力大增,更得周仓、裴元绍两员悍将,沈风心中大定。大军在卧牛山休整一日,期间,沈风召集众将议事。
中军帐内,沙盘之上,代表各方势力的标识井然分明。沈风手指点向野狼峪与鸡鸣山两处。
“如今,何曼新败,兵力折损,龟缩于野狼峪,惊魂未定;黄邵溃逃回老巢鸡鸣山,虽据险地,然连番挫败,士气必然低迷。我军新胜,士气正旺,降卒归心,正当乘此锐气,扫清余孽!诸位以为,下一步兵锋,该先指向何处?”
张济性子最急,率先抱拳,声若洪钟:“将军!何曼那厮在落雁峡已被我侄儿张绣刺伤,如今困守野狼峪,正是惊弓之鸟!末将愿领一支精兵,疾驰奔袭,直捣巢穴,定能一举擒杀此獠,为沈叁兄弟报仇雪恨!”提及沈叁,他仍是咬牙切齿,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坐在末位的周仓。
新投的裴元绍见状,连忙起身,主动请缨:“将军!张将军所言极是!何曼势衰力竭,正当急攻。末将新附,寸功未立,愿为前锋,戴罪立功,必斩何曼之首级献于帐下!”他此举既为表忠心,亦是想为周仓及本部人马争取一个化解旧怨、立足新营的机会。
周仓亦随之起身,沉声道:“将军,周仓亦请命同往。野狼峪地势路径,某尚知一二,或可助我军减少攻坚之苦。”
沈风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于一直沉默的贾诩身上,开口问道:“文和,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贾诩闻言,轻轻摇头,缓步踱至沙盘前,枯瘦的手指却稳稳点向了鸡鸣山:“将军,诸位,诩以为,此刻当舍近求远,先取鸡鸣山,而非野狼峪。”
张济眉头紧锁,疑惑道:“文和先生,此乃何故?何曼近在咫尺,兵力又弱,岂非更易攻克?”
贾诩捻须缓声分析,如抽丝剥茧:“张将军请看,何曼新败,损兵折将,确如惊弓之鸟,然其退守之野狼峪,实为绝地,三面环山,唯有谷口一条出路。我军若大举进攻,彼退无可退,必作困兽之斗,纵然最终能胜,我军亦要付出不小代价。此乃其一。”
他手指移向鸡鸣山,继续道:“反观黄邵,虽溃逃回老巢,鸡鸣山险峻异常,易守难攻,但正因其地势险要,黄邵心中必存侥幸,以为我军或会先攻弱敌何曼,或畏其险峻而暂缓攻势。其军新败,士气本就低落,戒备反而可能因此松懈。我军若反其道而行,舍弱而击强,出其不意,猛攻鸡鸣山,大有可乘之机。此乃其二。”
“再者,”贾诩眼中精光一闪,语意更深,“若能以雷霆之势速克鸡鸣山,擒杀或逐走黄邵,则何曼在野狼峪便成瓮中之鳖,孤立无援。消息传至,其军心必然彻底瓦解。届时,或可传檄而定,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先难后易、剪除羽翼、再图根本之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