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临阵调整战术,官军迅速稳住阵势。战局虽一时陷入胶着,胜利的天平却已悄然倾斜。
符水兵纵然悍不畏死,终究难敌严整的军阵与有针对性的克制。
他们狂猛的冲锋被密不透风的盾墙与连绵箭雨层层削弱,更遭周仓、裴元绍率领的精锐专攻下盘,不断有陷入疯魔的士兵惨嚎倒地,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寨墙之上,黄邵眼见自己最后的倚仗竟被如此化解,心中惊惧交加。那“神水”的效力本就不能持久,而官军步步为营,推进虽缓,却坚定无比,己方有限的“神兵”正在被快速消耗。他额头冷汗涔涔,深知困守山寨唯有死路一条。
“绝不能坐以待毙!”黄邵眼中掠过一丝狠厉,“官军主力被牵制在前寨,后山小路或有一线生机!集中所有符水兵,向前猛冲,制造混乱,我等趁乱从后山撤离!”
主意既定,他立刻召集剩余心腹与尚能行动的符水兵,声嘶力竭地鼓动道:“黄天未弃我等!随我冲杀出去,自有生路!神水护体,官军奈何不得!”
说罢,他亲自挥动长刀,率领这最后一股疯狂的力量,不再据守寨墙,而是如决堤洪水般,向官军阵线发起了亡命反扑。
这一变故,确实出乎沈风所料。
原本依托寨墙防御的敌人竟倾巢而出,抱着同归于尽之势猛扑而来。尤其那些符水兵,全然不顾自身,只求撕开缺口,为黄邵创造突围之机。官军前锋阵线顿时压力骤增,出现了短暂混乱。
“将军,黄邵要跑!”曹性一眼洞悉其图谋。
沈风冷然一哼:“困兽之斗,垂死挣扎!传令周仓、裴元绍,死死缠住符水兵,不得放走一人!卞喜、廖化,速率所部向右翼迂回,封死后山通路!绝不可让黄邵走脱!”
军令如山,官军应声而动。
周仓、裴元绍怒吼迎上,与扑来的符水兵绞杀在一处,刀光剑影间血肉横飞,硬生生顶住了最疯狂的反扑。
卞喜、廖化则引一队兵马,如利刃般自侧翼绕过主战场,直插山寨通往后山的小道。
黄邵在亲兵与部分符水兵的拼死掩护下,竟真的冲破了官军第一道防线。他顾不得身后惨烈厮杀,埋头冲向密林。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却见一队官军已如铁壁铜墙般拦在面前。
“黄邵逆贼,哪里走!”卞喜大喝一声,挺枪疾刺。
黄邵魂飞魄散,仓促提剑格挡。他虽惊不乱,侧身闪开枪锋,长剑顺势一撩,荡开兵器,步法诡谲地向前急窜,竟欲凭借武勇硬闯过去。
卞喜未料此獠身手如此敏捷,一击落空,招式用老,反被黄邵贴近身前,剑尖直指心口,顿时险象环生!
“卞兄小心!”廖化断喝拍马赶到。见情势危急,他不及多想,长枪如毒龙出洞,疾刺黄邵后心,逼其回救。
黄邵听得脑后风响,只得撤剑回防。
“铛!”
枪剑交击,火花迸溅。
黄邵只觉臂膀酸麻,心下骇然:“这廖化气力竟如此雄浑!”
他不敢恋战,虚晃一剑逼退廖化,趁机探手腰间,解下一只皮囊,猛灌一口却不吞咽,鼓腮运气,朝着迫近的卞喜、廖化二人猛然喷出!
霎时间,一道混杂浓烈酒气与刺鼻硫磺味的赤红火焰,如毒蛇吐信,自其口中喷涌而出,直扑二人面门!
“妖火!”卞喜、廖化齐声惊呼,急忙闪身后撤。炽热火焰擦着甲胄掠过,灼痛隐隐传来。这突兀邪术,令包围圈为之一滞。
黄邵要的便是这瞬息之机!他趁二人避闪、周遭兵士惊愕之际,身形一矮,便欲从人缝中窜出,遁入密林。
“休想逃脱!”卞喜虽被火焰逼退,目光却始终锁定黄邵。见其欲逃,怒从心起,暴喝声中,一直扣于左手的流星锤已呼啸飞出!
那带刺铁锤划出一道刁钻弧线,绕过阻拦亲兵,“嘭”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砸在黄邵后心!
“呃啊——!”
黄邵惨嚎一声,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只觉一股巨力透背而入,五脏六腑好似瞬间移位,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眼前一黑,重重扑倒在地,长剑“当啷”脱手。
黄邵只觉后背剧痛钻心,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鸣不止。正当他自忖必死之际,斜刺里猛然冲出三四名浑身浴血的亲兵!这些忠勇之士眼见主将遇险,竟不顾性命,嘶吼着扑向正要上前擒拿的卞喜和廖化。
“保护寨主!”
“跟官狗拼了!”
一名亲兵用身体硬生生挡住廖化刺来的长枪,枪尖透体而出,他却死死抓住枪杆不放;另一人挥舞单刀拼命架住卞喜的流星锤,虎口迸裂,鲜血长流;剩余两人则趁机一左一右架起瘫软的黄邵,拖着他往山寨方向败退。
卞喜、廖化被这不要命的阻击稍稍阻滞,虽奋力砍杀那几名亲兵,但黄邵已被救出一段距离。眼见后方官军大队正在合围,若再深追恐遭寨墙阻截,二人只得恨恨止步,指挥士兵清扫战场,牢牢封锁后山路径。
“咳咳…噗!”黄邵被亲兵连拖带拽拉回残破寨门内,又是一口淤血喷出,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环顾四周,随他突围的心腹死士几乎伤亡殆尽,寨内残兵更是人人带伤,面露绝望。
“大哥!”一名浑身是伤的头目踉跄跑来,带哭腔道,“后山路被官军堵死了!弟兄们…弟兄们快撑不住了!”
黄邵倚靠断壁残垣,望着山下如潮水般稳步推进的官军阵线,听着远处符水兵垂死的哀嚎渐渐稀疏,心中一片冰凉。
那哀嚎声越来越弱,如同他胸腔里最后一点热气正在迅速消散。求生的本能让他抓住身边一名头目的衣襟,嘶声道:“降…举白旗…我们降了…”
残破的白色麻布在寨墙上方有气无力地晃动。一名小头目颤巍巍探出身子,朝山下喊话:“将军!我们愿降!只求饶我等性命!”
消息迅即传至中军。沈风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地听取禀报。曹性在一旁低声道:“将军,黄邵已是瓮中之鳖,负隅顽抗唯有死路。受降可免我军将士攻坚之损。”
沈风目光冷峻,望向那面摇晃的白旗,缓缓摇头:“若是旁人,或可网开一面。但黄邵,不行。”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等并未招惹他们,他黄邵却主动联合各寨伏击我等,欲置我们于死地?”
曹性一怔,立时想起此前攻破山寨后,从降卒口中拷问出的情报。
那幕后主使,正是眼前这黄邵!
此獠不除,后患无穷,更会令其他山寨以为,即便曾狠下杀手,到头来仍可投降保命。
沈风不再多言,对传令兵斩钉截铁下令:“传令!告知黄邵,尔等罪孽深重,尤其是他黄邵,屡设伏击,罪在不赦!本将军只接受无条件束手就擒,听候发落,绝不保证饶其性命!若再迟疑,破寨之时,鸡犬不留!”
命令传至寨墙,那小头目面如死灰,连滚爬回禀报。
黄邵听罢,身子一软,彻底瘫倒墙下。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换来的是彻底绝望与垂死疯狂。他脸上肌肉扭曲,眼中血丝密布,猛地抓起长刀,挣扎站起,嘶声咆哮:“沈风小儿!是要赶尽杀绝啊!好!好!好!左右是死,弟兄们!与其跪着被屠,不如站着战死!黄天在上,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榨干最后气力,挥刀驱赶身边同样绝望的残兵,发起了最后一场徒劳冲锋。
山下,沈风望着寨门再次洞开,涌出那一小股形容癫狂、毫无章法的队伍,眼中波澜不惊。他轻轻挥了挥手。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