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令,青幽卫全体当班侍卫,全部集合。”
一时之间,人头攒动,侍卫们以极快的速度于公事堂前列出方阵。
秦策迈着四方步子走出屋,虎躯端立堂门前。
那对悍戾的虎眸巡视着院中的所有人,以及独立一旁晒太阳的顾盼子。
秦策高声训道:“你们皆是军营中千挑万选的顶尖,怎可如此散漫,如此懈怠。
赐予你们官身和权利,你们披着特制官袍,配备特制大雁刀,就只会耍威风吗?坊间巡逻欺行霸市,抽刀恐吓百姓,你们嚣张跋扈,受了谁的允许?
你们是紫禁城的门面,代表着天下所有军事卫所的素养,而你们却滥用职权,大肆杀伐,一边敛财一边杀人,公报私仇,欺上瞒下。
即日起,由顾盼子负责,对所有侍卫进行集训,为期一个月,我会亲自检阅,未达到我的要求,退回军营接着练。
五品以下有官职者,也要参与其中,同样接受优胜劣汰,做不好,便统统给我离开青幽卫。”
“臣等遵旨!”
满场的人同时发出吼声应答,声震寰宇。
秦策走到顾盼子面前,严厉的交代:“你如何在军营里练兵,就要如何训练他们,一个月为一个阶段,若达不到我的要求,罚你军棍四十,你自己看着办。”
顾盼子硕大的黑眸瞪着秦策,不愿回答。
秦策登时疾言厉色:“回答我。”
“我听到了。”
“大点声。”
“我听到了。”
顾盼子提高嗓门重复,态度颇为不甘。
随后,秦策丢下顾盼子,将董小五带进公事堂。
落座公事堂下,指挥使的软椅内,秦策沉声问:“我听说雷狱滥用私刑,手段残忍,你作为指挥使,当要懂得收敛,注意分寸,不能任由手下人胡作非为,听到了吗?”
“是是是,臣时常会下去巡查,但有不法,臣定会责罚。”
“现今坊间流传出文顺帝尚在世的流言,无风不起浪,恐怕有人图谋不轨,派人查查,究出根源。”
“微臣会速速查清,尽快平息传言。”
“将李石父子的案卷拿过来我看看。”
董小五立即于殿内的柜格中拿出卷宗,小心翼翼的呈到秦策面前:“皇上,上面是李在申的供词,下面是李石的。”
秦策认真的翻看数页,李在申前言不搭后语,而李石更是自始至终就一句话,要求面圣。
秦策合起卷宗,吩咐道:“将李石押到这来,我要亲自审问。”
“这?”
董小五吞吞吐吐,面现为难:“皇上,李石身上已无一块好肉,带到皇上面前,恐怕亵渎了皇上的冠目。”
秦策不以为意,轻声吩咐:“带过来吧。”
董小五立马小跑出去,吩咐手下:“去,到雷狱把李石押过来,记住,带过来之前,清理干净,切莫脏了皇上的眼睛。”
“属下明白。”
两名指挥同知飞跑出镇抚司。
董小五立在原地,望向大门,不免心犯嘀咕,现在看来,皇帝突然到青幽卫巡查,主要目的是来见李石,青幽卫遭查乃是顺道。
可怜他们被皇帝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竟无一人幸免。
而倒霉的顾盼子,因为没有得到允许,仍在赤轮下暴晒。
董小五同情的靠过去,悄声说:“皇上在屋中忙着查看李石的案卷,没空理你,略微站一站你便走吧,皇上肯定不会追究。”
“滚!”
顾盼子无情的驱赶董小五,灿烂的星眸祭出杀意。
董小五无法,只得进屋招待那位难搞的九五之尊。
午时,炎热的空气涌进青幽卫,董小五将能弄来的冰全部搬来,送进公事堂为皇帝解暑。
两个小内侍为皇帝扇凉,秦策浅饮清茶,认真的检查着青幽卫的各项公务,董小五则低眉顺眼的全程陪同。
蝴蝶围绕着站成木桩的顾盼子,曳动翅膀,忽上忽下,于院中翩翩而飞。
顾盼子额间渗汗,腮面泛红,热的喘不过气。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神武营苦训的日子,出走半生,归来仍是那个悲惨的少年。
无论爬的多么高,走的多么远,只要她受秦策管辖,她此生都休想翻身。
她以为她摸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立在了人上人的巅峰,结果秦策一棒子将她抡回了谷底,令她认清了现实。
她这一辈子恐怕再也无法脱离秦策的掌控,无法跨过男权制度的大门。
何时,她也能骑在秦策头上,尽情的奴役他,敢不听话,皮鞭子沾辣椒水,敢反抗一句,吊起来打。
尽情向我求饶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如此想来,顾盼子心情爽快许多,不得不抿起唇角压住笑意。
恰时,李石被人从外面抬进来,他穿着一身新囚服,看样子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潮湿的。
尽管经过特意打扮,但他的模样依旧惨不忍睹。
他鼻青脸肿,已然无法辨认本来面目,指甲全被拔光,且断了一条腿,一路被人抬进了公事堂。
李石难以自控的呻吟,被丢到堂下时,又被摔了骨头,牵动着周身的重伤,他不禁咧开嘴痛嚎,结果一开口,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满嘴没有一颗牙。
秦策神情严峻,剑眉微微皱起,咬着牙骨斥责:“你们怎么把他搞成这样?”
听到秦策的声音,李石迅速拨开蓬乱的头发,他努力的仰头寻找。
那高桌子后头,金龙袍,乌纱冠,伟岸的身影,冷峻的五官,正是他熟悉的老朋友秦策。
李石拖着断腿,挣扎着向秦策叩拜:“皇上,是皇上肯见我了?皇上,罪臣李石叩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石嘴里没牙,说话跑风,声音更是含含糊糊。
他将额头砸在地上,心中悲痛,眼泪愈发抑制不住,趴在地上无声的啜泣。
“你为何要见朕?”
李石叩下去的头,不肯再抬起来,他趴在地上,忍着周身的疼痛,有气无力的说。
“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虽有贪财的事实,那也是前朝时候犯的错,为表忠心,罪臣愿意一死,但求皇上看在当年一营同训的情义,能放过罪臣后辈,他们都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