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子回忆起她初入将军府,目睹过秦策姐弟三人相聚。
肖泽南那时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最是淘气的年纪,偏喜欢和舅舅玩闹。
秦策更是对这个亲外甥喜爱有加,他二人不分长幼,闹在一处,无论肖泽南做的多么过分,他都不生气。
后来因为秦策造反,连累大姐一家,肖家被发配彩南。
从未吃过苦的肖泽南,将这一路的磨难,以及两年来的苦役,全都归罪到舅舅秦策的头上。
肖泽南恨他舅舅为臣不忠,非要造反,否则秦家死,又不是他肖家死,她母亲姓秦,可是毕竟是外嫁的女儿,根本不会受到秦家牵连。
结果他舅舅造反,文顺帝为了要挟秦策,故意为难秦策的直系亲属,可偏偏,嫁给商人的小姨秦可一家却幸免于难,肖泽南更是气不过。
两年的苦役,两年的愤恨,直到舅舅秦策造反成功,一道圣旨,将肖泽南一家从彩南接回金陵。
秦策为了弥补愧疚,封大姐为长公主,许这个不学无术的外甥官职,赏赐更是源源不断。
在金钱和权力面前,肖泽南逐渐原谅舅舅,但也日复一日的养成一种嚣张的气焰。
整个朝堂,肖泽南没有不敢得罪的人,反正皇帝是他亲舅舅,且从不对他多加苛责。
众人皆知肖泽南与皇帝的关系,更是避而远之,不敢招惹。
连顾盼子也闻风丧胆,她功劳再大,也斗不过皇室血亲,武功再强,也不如人家一块板砖。
何况,她已和皇帝分手,对这个跋扈的皇亲国戚,更是惹不起躲得起。
顾盼子带着小狸猫灰溜溜的归家,关起门来,安安静静的过她们的小日子。
二人一个浴桶内泡澡,一南一北的仰躺着,享受着丫鬟们的按摩,最舒服不过如此。
“盼子姐,你是处子吗?”
小狸猫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个问题,蓦然间打断顾盼子的思绪,她支起脑袋,疑惑的反问:“你怎么问起这个?”
“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从小混迹在军营,当了一辈子男人,你遇到过喜欢的人吗?”
小狸猫游到顾盼子身边,熏红的脸颊贴在顾盼子面前,一对丹凤眼期待的凝望过来。
顾盼子抿起唇角回想,游走半生,恍然间发现,她的感情经历竟然这么少,与秦策纠缠多年,最终还是被辜负。
不得不承认,她也曾对别的男人动过小心思,但感情初初萌芽,便被秦策无情扼杀。
“如今想来,我其实从未堂堂正正的被爱过,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
“缘分多奇妙,或许不经意间就会撞见。”
“没错,你就是这样不经意间被我撞见,费尽一番周折,才被我弄到手。”
二人欢快的笑声,漫散在温热的水汽中,她们聊起男人,聊起爱情,然后敷面、养手,坐在床上互相涂抹羊脂润肤油。
直至熄掉烛火,躺在乌漆漆的夜里,她二人仍在没完没了的闲谈,从东扯到西,在极度的困意中彼此胡言乱语。
即便入梦,她二人也能再度相遇,继续白日未聊完的话题。
阴雨天时,顾盼子和小狸猫卧在廊檐下的躺椅,感受着湿润的风拂过,泡一壶热热的菊花茶,心神沉浸在雨日安宁的庭院,惬意十足。
即便二人默默无语,各自欣赏着落花残雨绕石阶,让思绪任意徜徉,精神冲破枷锁,亦是神仙般的悠然自在。
沙沙的雨声在心里挠痒痒,整面池塘挂起微白的雨帘,“空空”的雷声时不时于头顶伴奏。
檐下的雨恰似白玉珠,串串坠落,滚进青石板路的缝隙间。
秋风微凉,带来甘甜的味道。
烟雨朦胧,古亭依稀,打乱时间的顺序,顾盼子恍若隔世,不知自己身处哪里,每个人都是时间的旅人。
飞雨纷纷的时节独卧家中,总有一种安宁又孤独的感觉,思念如潮,故人难忘。
顾盼子拥有两世记忆,时空叠加,人世沧桑,弹指一挥间,春秋风雨,一去不回。
“真好,现在我有你了,相知的陪伴,胜过万语千言。快乐有人分享,悲伤有人倾诉。有人陪我犯傻和发疯,有人和我共睹天下美景。”
听顾盼子说完,小狸猫侧卧过来,感慨说:“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这样安宁,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愁,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不惧怕明天,只享受在此刻的氛围里,以至于美好的令我害怕失去。”
顾盼子抓住小狸猫的手,欣慰的承诺:“不会再有失去了,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这样走到终点也很好啊。”
小狸猫更加用力的回握顾盼子,坚定的点头:“挺好,我们俩就这样过一辈子,你休想抛下我。”
“你确定?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你真不打算成亲?不打算有自己的孩子?甘愿陪我孤独终老?”
小狸猫却态度坚决:“男人有什么可值得嫁的,跟着你多好,咱们也可以很恩爱,可以互相照顾,更不必担忧变心,有你在,怎会是孤独终老呢?”
“那就说好了,你跟我一辈子,咱们私定终身,绑在一起,谁都别想跑。”
“好,一言为定,我娶你,你必须得嫁。”
“当然嫁,我明日就准备嫁衣。”
得到顾盼子爽快的回答,小狸猫清雅的俊面上,即时勾起灿烂的笑。
一连落了几日雨,顾盼子和小狸猫闷在家中数日,终于见到天空放晴,二人心思活泛,突然想去淮河岸租船游玩。
听说那里的夜景很美,二人共租一艘花船,坐在花团锦簇的船舱内品茶望景。
两岸是高低错落,色彩缤纷的灯笼,河道内有寥寥几艘游船缓慢的移动,歌喉与乐器的靡靡之音,混合在光影与月辉之中。
岸边行人如织,更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艺伎,以及纸醉金迷的公子哥,男男女女勾肩搭背,互相吐露不堪入耳的情话。
“今夜的天空好美,繁星烁烁。”
小狸猫兴奋的用折扇指向窗外的天空。
顾盼子将一支翠玉簪子插在发髻里,眼睛张望着窗外:“来到这里,基本都会叫几个艺伎吹拉弹唱助助兴。”
“有我在,何需请别人,我为你唱一段。”
顾盼子星眸一闪,奇异的瞧向小狸猫,然后故作姿态的福身行礼:“名伶开口,三生有幸。”
小狸猫站起身,借着这一身男人的装束,她亮起戏中的腔调,一开口即震破云霄。
“小生寒窗十余载,一身官袍为黎民,欺男霸女无王法,不论皇亲与国戚,敢拿性命谏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