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再次成为这片虚空遗骸的主旋律。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万古流逝。
林守的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破碎的痛楚之中,仿佛永坠寒冰地狱,连思维都被冻结。唯有一点微不可察的温暖,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守护着他最后一丝生命之火不灭。
是灵雀。
它寸步不离地守在林守胸口,额间晶石印记的光芒已然黯淡到极致,却仍在坚持不懈地将炼化那绿色玉片得来的、为数不多的精纯生机,一丝丝渡入林守千疮百孔的体内。它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然也已是强弩之末,但那双眼眸却充满了焦急与坚定。
渐渐地,在这微弱却持续的生机滋养下,林守体内那近乎停滞的《星辰衍道诀》,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流转。
功法自行运转,开始本能地汲取着什么。
然而,此地灵气近乎虚无,星力更是渺茫。它能汲取到的,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死寂的死亡气息,以及…那庞大骸骨散发出的、苍凉古老的残余意志碎片。
这无疑是致命的毒药!死气疯狂侵蚀着他破损的经脉和黯淡的金丹,那痛苦的意志碎片不断冲击着他脆弱的识海,试图将他同化,拖入永恒的沉眠。
换做任何其他修士,哪怕修为高于林守,在此等境况下也早已身死道消,被死气彻底吞噬。
但《星辰衍道诀》乃无上星辰大道衍化,包罗万象,本身便蕴含星辰生灭至理。而林守方才于生死一线间,福至心灵般窥得一丝生死轮转的奥秘,虽未彻底悟透,却已在功法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此刻,在外部死气与意志碎片的疯狂侵蚀压迫下,在这内部一丝生机的不懈维系下,这颗生死轮转的种子,竟被意外地激发了!
功法运转变得异常缓慢而艰难,每一次周天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但渐渐地,发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那侵入体内的精纯死气,并未被简单驱散或抵抗,反而被功法艰难地裹挟着,与灵雀渡入的生机之力、以及林守自身残存的星辰真元,一同纳入了一个极其缓慢而痛苦的循环之中。
就仿佛…在他的体内,模拟着外界那中央骸骨与生机碰撞的微缩景象!
毁灭与新生,死寂与鲜活,两种极端的力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进行着凶险万分的拉锯与…极其缓慢的融合!
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重伤,昏迷中的林守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七窍中再次溢出黑红色的血液。
灵雀发出哀伤的悲鸣,却不敢停止渡入生机,它只能紧紧依偎着主人,分享着这份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死气在生机与星辉的不断中和与转化下,竟渐渐褪去了一丝纯粹的毁灭性,沉淀下一丝最为精纯的、蕴含着寂灭与归墟意境的…特殊能量。
这丝能量融入了林守破损的金丹之中。
那布满裂纹、几乎破碎的金丹,吸收了这丝特殊能量后,猛地一震!裂纹蔓延的趋势,竟然被硬生生止住了!虽然远未恢复,但那代表道基的崩溃之势,总算被遏制。
不仅如此,金丹的颜色也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原本纯粹的星辉之色中,多了一点极淡的、深邃的暗沉,仿佛将一片微缩的死亡星空囊括其中。
而他识海中那观想的星河,在承受了无数痛苦意志碎片的冲击后,也发生着类似的变化。一些星辰变得黯淡,甚至幻灭,但又有新的、更加凝练的星辰在死寂的背景下悄然凝聚,星河变得更加浩瀚、深邃,包容了寂灭与新生。
《星辰衍道诀》,竟在这绝对的死境之中,吸收死气与意志碎片为养分,自行推衍,迈入了一个更加玄奥的层次!虽未突破境界,但其根基与底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林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依旧是那片冰冷的金属穹顶,弥漫着万古不变的死寂。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再次昏厥过去。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不再流逝,破碎的身体正在那股新生的、融合了生死之意的能量下,极其缓慢地修复。
他还活着。
“雀儿…”他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灵雀惊喜地啼鸣一声,亲昵地蹭着他的下巴,传递着依恋与后怕的情绪。
林守艰难地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势,一阵龇牙咧嘴。他内视自身,感受到体内那诡异却维持着微妙平衡的状态,以及功法的变化,心中亦是后怕与庆幸交织。
当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非《星辰衍道诀》的神异,若非灵雀舍命相助,若非最后那一刻对生死轮转的灵光一现,他早已灰飞烟灭。
他勉力转动脖颈,目光投向这片巨大金属残骸的深处。方才仓促遁入,未曾细看,此刻才发现,这些金属结构内部似乎别有洞天,布满了各种断裂的管道和看不懂的复杂机构,一直向着阴影深处蔓延。
而更让他心神一震的是,在此地,那丝之前惊鸿一瞥感应到的、与《星辰衍道诀》同源的古老星光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丝?
虽然依旧微弱,却仿佛黑暗中的灯塔,给予他指引。
这里,或许并非绝地,反而隐藏着离开此地、甚至了解那中央骸骨秘密的契机?
林守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探索的冲动。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丝行动力。
他闭上双眼,全力引导体内那新生的能量,开始缓慢修复最为致命的伤势。灵雀也安静下来,守在一旁,默默吸收炼化着此地稀薄的能量,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死寂的虚空遗骸中,一点星火般的生机,正在冰冷的死亡灰烬下,顽强地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