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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冰冷理智的意识,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牢牢锁定了江眠。
“后来者……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也有……‘门’的烙印……”
“你……是想成为下一个我?”
“还是……想打破这该死的……轮回?!”
那直接响彻在江眠意识深处的女声,带着跨越千古的沧桑与刻骨铭心的恨意,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砸落在她趋于“冷静”的疯狂心湖上,激起圈圈涟漪。
江眠的异色双瞳没有丝毫退缩,数据流与猩红光芒稳定地倒映着那苏醒的古怨。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分析着这股意识中蕴含的信息碎片。
“他”?是指谁?萧寒?还是……别的存在?
“门”的烙印?是指“观测者”的标记,还是她与“影棺”本身的关联?
下一个她?打破轮回?
“你是……‘残妆’?”江眠的声音带着杂音,却异常平静,如同在进行一场学术探讨,“那个试图反噬‘影棺’的……异数新娘?”
“残妆……呵呵……那是后来者给我的称谓……”古怨意识发出低沉而讽刺的笑声,“我名……‘镜’。”
镜?
“至于反噬……”自称“镜”的意识,恨意如同潮水般翻涌,“若非‘他’的背叛,若非‘守门人’的干预,我早已成功!何至于被撕裂、被封印于此,只剩这点残念与这不甘的嫁衣!”
“他”的背叛?守门人?
江眠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这与林默所说的“自愿成为新娘以获取力量”似乎有所出入。
“告诉我,‘他’是谁?‘守门人’又是谁?”江眠追问,她的目的很明确——获取数据,理解规则。
“镜”的意识波动剧烈起来,那冰冷的理智似乎有被狂暴怨念淹没的趋势。“‘他’……是引路者,也是葬送者!是希望,也是绝望!至于‘守门人’……他们是‘门’的看门狗,是平衡的维护者,也是……轮回的帮凶!”
引路者?葬送者?江眠立刻联想到了萧寒,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潘娜西亚高层。
守门人?是归寂者?还是光裔所属的“系统”?或者……另有其人?
“轮回……是如何运作的?”江眠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运作?”“镜”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嘲弄,“何须运作?我们皆是‘饵料’!是‘门’成长所需的养料!每一次轮回,所谓的‘新娘’被选中,经历爱恨情仇,凝聚极致执念,最终投入‘影棺’……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收割’!”
“我们的痛苦,我们的疯狂,我们的灵魂……都成了滋养‘门’的食粮!让它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饥饿!”
“而我,不过是其中一个……不甘被吞噬,试图反过来吃掉‘猎食者’的……蠢货罢了!”
“镜”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江眠脑海中炸响!
养料?收割?猎食者?
所谓的“影棺”,所谓的“门”,并非一个固定的通道或物体,而是一个……活着的、以灵魂和执念为食的……存在?!
那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操控,所有的挣扎,难道最终都只是为了……喂饱这个东西?!
一旁的林默,听着“镜”那充满恨意与绝望的控诉,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
“不……不是这样的……镜,你是为了反抗命运,是为了我们……”他试图辩解,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蠢货!”“镜”的意识猛地转向林默,带着滔天的怒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都被骗了!所谓的‘自愿’,所谓的‘力量’,不过是‘他’编织的又一个谎言!是为了让我这颗‘饵料’更加心甘情愿,更加‘美味’!”
“你所谓的爱,你的等待,你的复活计划……不过是在延续这个可悲的轮回!是在帮我……也是帮你自己,走向下一次被收割的命运!”
林默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手中的骨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裂痕更深。他信仰、他坚守、他为之付出一切的爱情与承诺,在“镜”残酷的揭露下,显得如此可笑与可悲。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而就在这时,因为“镜”意识的彻底苏醒和激烈波动,整个衣冠冢发生了剧烈的异变!
那座由苍白巨石垒砌的衣冠冢,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扭曲的符文,这些符文与苍白嫁衣上的力量同源,此刻正疯狂闪烁,试图压制“镜”的意识!
同时,那道被“点绛”的裂痕,旋转速度达到了极致,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不仅针对“镜”的意识,甚至开始拉扯江眠的精神力,仿佛要将她也一同拖入某个未知的时空乱流!
“是‘守门人’的封印……他们在阻止我……也在阻止你……知晓真相!”“镜”的声音在吸力中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与急切,“后来者……若你真想打破轮回……就去找到……‘轮回镜’的……核心碎片……”
“它在……每一次轮回的……起点与终点……”
话音未落,那股吸力骤然增强到一个恐怖的程度!苍白嫁衣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解体!“镜”的意识发出最后一声充满恨意的尖啸,猛地被扯回了裂痕深处,那暗红的“绛唇”也随之黯淡、消失。
衣冠冢的符文光芒渐渐平息,裂痕的旋转也缓慢下来,恢复了之前死寂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掉落在地、裂痕遍布的骨铃,以及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林默,证明着刚才那场跨越古今的对话的真实性。
江眠站在原地,异色双瞳中的光芒明灭不定。
她得到了远超预期的信息,但也引出了更多、更深的谜团。
“影棺”是活着的猎食者。
轮回是一场收割。
“镜”是反抗者。
而“他”和“守门人”是关键角色。
还有……“轮回镜”的核心碎片?起点与终点?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了这个巨大阴谋最核心的脉络。但想要真正揭开真相,打破轮回,还需要更多的……钥匙。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洞窟之外,投向了那片因为铁骸魔像和怨絮而更加混乱的“培养皿”。
或许,在那极致的混乱中,能找到下一块拼图。
镇政府外围的战斗,已进入惨烈的消耗阶段。
铁骸魔像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留下的焦痕和破损,一只金属钳爪甚至被打断了一半,但它依旧狂暴无比,凭借着惊人的防御力和混乱的攻击模式,硬生生撕开了数层能量护盾,摧毁了近半的无人机!它那精神污染领域更是让不少自动化防御设施出现了故障。
光裔和阿芷不得不亲自出战。光裔的纯白剑光每一次斩击都能在魔像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但魔像的恢复能力惊人,且核心似乎受到某种保护。阿芷的幽蓝长枪则专注于攻击魔像的关节和能量节点,试图瘫痪其行动。
陈博士躲在绝对安全屋内,通过监控观察着战斗,脸色铁青。铁骸魔像展现出的顽强和特殊抗性,让他既感到棘手,又充满了研究的欲望。“记录!记录下它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它对不同能量属性的反应!”
而镇西头的怨絮,已经扩散到了大半个西部街区。灰白色的絮状物如同活着的瘟疫,侵蚀着一切。一些躲藏在地下室或相对密闭空间的幸存者(如果还有的话),开始受到精神污染的影响,发出疯狂的呓语或陷入彻底的绝望。
守墓人云澈,凭借着最后的力量和守墓人传承的某种秘法,勉强在怨絮边缘布置了一个微弱的净化结界,延缓了其扩散速度,但这无疑是杯水车薪。他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怨絮,感受着其中无尽的痛苦,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悲凉。
更糟糕的是,随着镇政府战事的吃紧和怨絮的扩散,光裔的“算力倾斜”策略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漏洞!
那些被暂时放弃监控的“盲区”,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新的异动!
某处废弃学校的地下室里,传来了整齐而诡异的童谣合唱声……
某个老式居民楼的某个房间,窗户上突然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眼睛般的湿痕……
甚至之前相对平静的镇南河流,河水也开始变得漆黑粘稠,散发出浓烈的腥臭……
整个黑水镇,这个巨大的“培养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腐败”和“沸腾”!
地底深处,萧忆那残存的意识,艰难地汲取着能量,修复着自身。他同样感知到了“镜”意识的苏醒与消散,感知到了江眠与那古怨的交流。
“轮回……收割……猎食者……”这些词语如同重锤,敲打着他本就脆弱的意识。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织网”行为,试图引导江眠打破的,可能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和庞大的体系。而江眠,这个他投入了所有“幻梦”与希望的变量,似乎正在以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朝着真相狂奔。
“必须……更快恢复……必须……找到她……”萧忆的意识在黑暗中闪烁着焦急的光芒。他感觉到,自己或许掌握着某些连“镜”都不知道的、关于潘娜西亚和“他”的关键信息。
而与此同时。
在那片因为监控漏洞而彻底失控的废弃工厂区深处。
那苏醒的“铁骸魔像”原本所在的、如今空荡荡的地下空间内。
那个巨大的、破损的培养槽底部,残留的、混合了锈迹、粘液和暗红能量的污秽之中,一点极其微弱的、与魔像同源却更加精粹的暗红光芒,如同心脏般,缓缓亮起。
一个更加微弱、但却带着某种……冰冷狡诈的意念,如同初生的毒蛇,悄然探出了意识的触角。
它“看”着魔像离去的方向,感受着镇政府的战火与各方的混乱。
发出了无人能听见的、充满贪婪的低语:
“混乱……美味的混乱……”
“更多的……能量……”
“更多的……‘食物’……”
“我……也要……分一杯羹……”
新的“沉淀物”,或者说,从“铁骸魔像”身上剥离出的、更本质的“恶意”,开始在盲区的掩护下,悄然滋生。
那首预示着彻底失控的童谣,仿佛在所有窥探者的耳边,发出了最后的、尖锐的警示:
“古怨诉尽轮回苦,镜碎真相血淋漓。”
“魔像战火焚镇府,怨絮蔽天哭墙隅。”
“盲区毒蛇暗吐信,窃忆焦灼盼时机。”
“培养皿将彻底沸,最终盛宴谁先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