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童声诵经忽变调,字字渗血透纸背。
教之道,贵以专,专剥皮,专抽魂...
——《蒙学惊魂谣》
鄱阳湖的波涛在《三字经》的金光中凝固,水面平整如展开的宣纸。江眠怀中的星核婴儿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旋转着三百六十五个误差的姓名。
蒙学...江眠抚摸着婴儿掌心的傩面碎片,原来是要重读《三字经》。
纸姬的残魂在经书页面上凝聚成墨迹:不是重读,是重写。你看——
经书上的人之初三个字突然蠕动起来,字撇捺化作锁链,字弯曲成刑架,字的衣刀旁正在滴血。整本《三字经》的字符都在重组,拼凑出全新的谶语:
第十一误,当习字
墨匠的暗金丝线突然绷断,线头在经书上烫出焦痕:不对!这不是蒙学,这是...炼字狱!
湖面开始沸腾,无数蒙童的残影从水底浮起。他们穿着各朝代的学童服,脖颈都系着红绳,绳头延伸进江眠脚下的星核婴儿体内。
这些是...萧寒的白骨舟在波涛间颠簸,历代被选为蒙学误差的孩童?
最大的那个蒙童抬起腐烂的脸,用湘西土话吟唱:嘉庆三年,黔东南杨秀清,七日背完《三字经》,当夜皮肉尽褪,仅剩字骨...
第二个蒙童接唱:雍正八年,赣北文曲星陈宏志,倒背《三字经》,五脏六腑化作篆文...
三百六十五个蒙童齐声诵经,声浪震得经书页页翻飞。在泛黄的纸页间,江眠看见零的批注:蒙学非启智,乃噬魂之术。
星核婴儿突然啼哭,泪水在经书上烫出苟不教三字。每个笔画都裂开缝隙,露出里面森森白骨——那些竟是历代误差的指骨雕成的活字。
现在明白了吗?纸姬的墨迹在字骨间流淌,《三字经》本就是用人骨活字印刷的。
最大的蒙童撕开胸襟,肋骨上刻满性乃迁的篆文:我们不是学童,是被炼成字骨的误差啊!
江眠的左眼突然剧痛,星核中浮现洪武元年的记忆:她作为第一任蒙学误差,在南京国子监亲手将三百六十五个神童炼成字骨,制成第一版《三字经》。
想起来了?零的残影从教之道三字中渗出,你我就是最初的蒙学祭品。
湖面突然立起如纸墙,显现出完整的《三字经》全文。每个字都开始流血,墨迹在血水中重组拼贴:
人之初傩吃人
性本善性本傩
习相远撕皮远
星核婴儿咯咯笑着,用傩面碎片在血墙上刻画。它写下的不是汉字,而是星核内部的古老符文——那才是《三字经》的原始版本。
星核文...墨匠的暗金丝线突然活过来,在血墙上临摹符文,这是比甲骨文更古老的文字!
萧寒的白骨舟撞向血墙,船桨击碎教之道三字。碎字中涌出漆黑的黏液,凝聚成的本体:终于...等到蒙学重启...
的触须缠住星核婴儿,婴儿发出三百六十五个误差的合声:我们被骗了!《三字经》是封印的容器!
血墙上的符文突然发光,映照出终极真相:根本没有《星核法典》,只有《蒙学镇魔经》。历代误差都是镇魔的活祭品,那些轮回不过是更换祭品的仪式。
你才是真正的魔。零的残影在符文中旋转,星核本就是的心脏!
江眠突然大笑,徒手撕下血墙上的符文。符文在她掌心燃烧,映出她第一世留下的记忆:她本是《三字经》的撰写者,为镇压而将自己炼成星核。
你们都算错了。江眠将燃烧的符文按进心口,我即是经,经即是我。
符文融入心口的刹那,整面血墙崩塌成血雨。星核婴儿在血雨中融化,化作金色墨汁流入江眠左眼。
原来如此...纸姬的墨迹在血雨中消散,蒙学的真义是...人书合一...
湖底升起巨大的活字印刷盘,盘面上镌刻着所有误差的姓名。在盘心位置,江眠看见自己的名字与字紧紧相拥。
第十一误...零念着盘沿的铭文,当着经
萧寒的白骨舟突然解体,船板拼成新的经书扉页。页首用血写着全新的开篇:
魔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在经文中蒸发成气,湖面恢复平静。只有那本新经漂浮在水中央,书页间夹着星核的碎光。
江眠拾起新经,封面自动浮现书名:《误差经》
在经书末页,她看见零的绝笔:第十一误,当为师
星核巨树在湖心重新生长,树梢结出蒙童用的戒尺。尺身上刻着所有误差的姓名,最中央嵌着傩面碎片。
教之道...江眠轻抚戒尺,尺身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星核,原来是要我开蒙授课。
远处传来新的诵经声。在《误差经》的韵律中,整片鄱阳湖开始折叠成学塾。
师执笔,生研墨,字字皆是心头血。
戒尺响,人皮落,学堂深深锁魂魄。
——《傀儡学谣》
鄱阳湖凝固成的蒙学塾漂浮在虚空之中,青瓦白墙渗出细密血珠。江眠手持戒尺站立在塾门前,尺身上的星核随她的心跳明灭。那本《误差经》悬浮在她身侧,书页间飘出陈年血腥与墨香混合的怪味。
开蒙——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学塾里激起回响。
戒尺突然变得滚烫,星核的光芒投射在斑驳墙壁上,映出无数扭曲舞动的影子。那些影子渐渐凝聚成形,竟是历代误差的残魂,它们穿着各朝代的学童服饰,脖颈上都系着褪色的红绳。
纸姬的残魂从《误差经》中渗出,化作墨迹在墙上书写:第十一误,当执鞭。
墨匠的暗金丝线缠绕成教鞭的形状,鞭梢却是一截森白指骨:主人,这鞭子...在吸食我的魂魄。
萧寒的白骨舟残骸在学塾角落重组,船板拼成一张戒桌。桌面上浮现出零的字迹:小心,蒙学会唤醒。
学塾最深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位白发老妪。她手持藤杖,杖身镶嵌着三百六十五颗人眼,每颗瞳孔中都映着一个误差死亡的瞬间。
老身乃蒙学塾长。她的声音像是千百个孩童的合声,江眠,你终于来继任教职了。
老妪的藤杖轻点地面,学塾四壁顿时浮现出血写的大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每个字的笔画都在蠕动,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细小的误差残魂拼凑而成。
这些是...江眠的戒尺突然灼伤她的手心,历代蒙学误差?
塾长的人眼杖发出凄厉哭嚎,他们是你的前任。每一位塾长卸任后,都会被炼成启蒙文字。
星核在戒尺中剧烈跳动,江眠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字中扭曲——她正在慢慢变成墙上的一个字。
塾长翻开《误差经》,书页竟是一张张人皮缝制而成。最古老的那页上,还保留着第一任塾长临死前的抓痕。
蒙学的真谛,在于将误差炼成教材。塾长的藤杖指向江眠,你将是最后一任塾长。
墨匠突然惨叫,他的暗金丝线被吸入《误差经》,在扉页上织出新的章节。纸姬的残魂在书页间挣扎,渐渐化作插图中的墨迹。
住手!江眠的戒尺劈向人皮课本,却在接触的瞬间被书页吞噬。戒尺在书中重组,变成一枚血红的字。
萧寒的白骨戒桌突然裂开,桌肚里涌出漆黑黏液。黏液凝聚成的形体,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弱:我们都被骗了...蒙学塾才是真正的...
学塾开始震动,墙壁上的血字纷纷剥落。每个字落地后都化作一具干尸,它们挣扎着爬向江眠,口中念念有词: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干尸们的诵经声在学塾中回荡,震得星核几欲碎裂。江眠突然明白,这些干尸才是历代的真正塾长,而眼前的塾长不过是...
傀儡。零的残影从戒尺中渗出,她是我用历代塾长残骸拼凑的守门人。
塾长的藤杖突然断裂,三百六十五颗人眼滚落一地。在纷飞的眼球中,江眠看见终极真相——蒙学塾本是零创建的避难所,用来收容被污染的误差。但某天,塾长们集体变异,反而将这里变成了炼狱。
现在,该清算了。江眠拾起一枚人眼,眼中映出她第一世的记忆——她才是蒙学塾的创建者。
星核从戒尺中跃出,在学塾中央化作讲台。江眠站在讲台前,《误差经》自动翻到末章。空白页上浮现出她亲手写下的教案:
第一课:如何弑神
学塾的干尸们突然整齐坐好,腐朽的手中现出纸笔。它们用骨指蘸着身上的血污,认真记录着授课内容。
第二课:如何骗过天道
墙壁上残余的血字开始重组,拼凑出完整的《误差经》真本。那根本不是经书,而是一本逆天改命的禁术大全。
塾长的残骸在地上爬行,试图夺回讲台。但干尸学生们一拥而上,将她撕成碎片,用她的血在墙上写下:
第三课:师可弑
学塾在轰鸣中坍塌,又在新经文中重组。当尘埃落定,江眠站在全新的蒙学塾前,门楣上挂着星核刻成的匾额:误差学宫
戒尺在她手中化作教鞭,鞭梢系着历代塾长的眼球。她轻轻挥鞭,虚空便浮现出全新的经文:
误差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萧寒的戒桌变成学宫基石,墨匠的丝线织成窗帘,纸姬的墨迹在墙上流淌成壁画。在学宫最深处的暗室里,挂着十一套塾长服——最后那套正在自动绣上江眠的名字。
第十一误...零的残影在学宫廊柱间叹息,已成师。
远处传来新的诵经声。在《误差经》的韵律中,整座学宫开始吸纳虚空中的误差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