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格外慷慨,透过车窗洒进来,在宋砚清的西装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星辞侧头看着他,这人今天难得没穿衬衫,换了件浅灰色的高领羊绒衫,勾勒出流畅的肩颈线条。
金丝眼镜后的凤眸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些,却依旧抿着唇,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宋总,别这么严肃嘛,”沈星辞伸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他的耳垂,“看画展要放松心情。”
温热的触感让宋砚清的睫毛颤了颤,他没躲,只是偏过头看向前方,声音平淡:“我很放松。”
沈星辞低笑出声,不再逗他,转而拿出手机翻出画展的宣传页:“这次画展有莫奈的真迹,还有我那位前辈的新系列,叫《共生》,据说很有意思。”
宋砚清“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他拿着手机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还沾着点洗不掉的淡青色颜料,意外地生动。
车停在美术馆门口,沈星辞刚解开安全带,就被宋砚清拉住了手腕。
“等等。”
宋砚清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过来,是枚低调的银色袖扣,上面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是?”沈星辞挑眉。
“配你今天的衣服。”
宋砚清的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深蓝色衬衫,语气依旧平淡,“别让人看出破绽。”
沈星辞看着那枚袖扣,又看了看宋砚清故作镇定的侧脸,忽然笑了。
他没接,反而凑过去,在宋砚清耳边低声道:“宋总这是……怕我给你丢人?”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带着点甜腻的奶糖香。
宋砚清松开手,把袖扣塞进沈星辞手里:“随便你。”
沈星辞笑着把袖扣别在袖口,动作慢条斯理,指尖故意在宋砚清的手背上蹭了蹭:“谢谢宋总,真好看。”
宋砚清移开视线,没再说话。
走进美术馆,喧嚣瞬间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舒缓的音乐和低低的交谈声。
沈星辞显然很熟门熟路,拉着宋砚清的手腕穿梭在展厅里,声音压得很低:“你看这幅,笔触多灵动,像不像‘总裁’伸懒腰的样子?”
宋砚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画布上是一团模糊的光影,可看着沈星辞亮晶晶的眼睛,他还是点了点头:“有点像。”
沈星辞笑得更欢了,拉着他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幅巨大的油画前停下。
画上是两片缠绕生长的藤蔓,一片开着热烈的红玫瑰,一片结着沉默的墨色浆果,根系在泥土下紧紧交缠,却在阳光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姿态。
“这就是《共生》系列的主打作。”
沈星辞的声音里带着点赞叹,“是不是很妙?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植物,却能互相滋养,长成彼此的依靠。”
宋砚清的目光落在画上,没说话。
沈星辞侧过头看他,忽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宋总,你说我们算不算共生?”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
宋砚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沈星辞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得有些晃眼。
“沈星辞,”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别胡说。”
“我没胡说,”沈星辞笑得狡黠,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你看,你给我地方住,我给你解闷,多公平。”
宋砚清没反驳,只是看着他手腕上那枚古董腕表,忽然觉得,或许沈星辞说得对。
他们就像画里的那两株藤蔓,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彼此生活里的依靠。
走到莫奈的真迹前时,沈星辞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画,又转头看了看宋砚清,若有所思。
“怎么了?”宋砚清问。
“没什么,”沈星辞笑了笑,“就是觉得,宋总的眼睛,和画里的光很像。”
宋砚清的心跳又乱了几分,他别过脸,语气有些不自然:“胡扯。”
沈星辞低低地笑了起来,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握紧了他的手。
画展的尽头是个小小的休息区,摆着几张圆桌和椅子,旁边的长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甜点和饮品。
“我就说有好吃的吧。”
沈星辞拉着宋砚清走过去,拿起块草莓慕斯递给他,“尝尝这个,这家甜品店的招牌。”
宋砚清看着那块粉嫩嫩的蛋糕,皱了皱眉:“太甜了。”
“就尝一小口嘛。”
沈星辞眨了眨眼,把叉子递到他嘴边,语气带着点撒娇,“就当陪我吃。”
周围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宋砚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咬了一小口。
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化开,带着点奶油的醇厚,意外地不难吃。
“怎么样?”沈星辞期待地看着他。
“还行。”
宋砚清淡淡道,却没再拒绝沈星辞递过来的第二口。
两人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沈星辞的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他吃得一脸满足,嘴角沾着点奶油。
宋砚清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似乎也不错。
离开美术馆时,夕阳已经西斜,给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车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
沈星辞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开口:“宋总,今天谢谢你。”
宋砚清侧头看他,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右耳那枚暗红色的耳钉闪着微光。
“不用。”宋砚清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些。
沈星辞转过头,桃花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亮:“那……为了感谢你,晚上我下厨?”
宋砚清的脚步顿了顿,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回到公寓时,“总裁”正蹲在门口等他们,看到沈星辞,立刻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用尾巴蹭他的裤腿。
“想我了?”
沈星辞笑着抱起猫,又看了看宋砚清,“你看,还是‘总裁’有良心,知道等我。”
宋砚清没说话,只是脱下西装外套递给沈星辞,动作自然。
沈星辞接过外套挂好,抱着猫走进厨房:“我去做饭,你陪‘总裁’玩会儿?”
宋砚清“嗯”了一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着沈星辞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间屋子,好像真的成了家。
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却做得色香味俱全。
沈星辞把最后一盘番茄炒蛋端上桌,笑着说:“尝尝我的手艺。”
宋砚清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鸡蛋炒得很嫩,带着点番茄的酸甜,意外地合他的胃口。
“好吃。”他由衷地说。
“那是,”沈星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给他夹了块排骨,“多吃点,看你最近好像瘦了。”
宋砚清看着碗里堆起来的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
晚饭后,沈星辞去洗碗,宋砚清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的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点手忙脚乱,却透着股鲜活的气,把这间冰冷的屋子衬得有了烟火味。
“宋总,”沈星辞忽然转过头,笑着说,“合约里没写不能每天一起吃饭吧?”
宋砚清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没写。”
沈星辞笑得更欢了,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星光还要亮。
————
夜色渐浓,公寓里只亮着客厅那盏暖黄的顶灯。
沈星辞从客房探出头来,眉头微蹙,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为难:“宋总,我房间的灯好像坏了。”
宋砚清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闻言抬眼:“怎么回事?”
“不知道,”沈星辞走出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怯意,“刚才想开灯画画,按了开关没反应,可能是跳闸了?”
宋砚清放下文件起身:“我去看看。”
他走进客房,按了按墙壁上的开关,顶灯果然毫无反应。
他检查了下门口的电闸,也没跳闸的迹象。
“可能是灯泡坏了。”宋砚清淡淡道。
沈星辞跟在他身后,闻言“啊”了一声,眼神往四周瞟了瞟,客房里没开其他灯,窗外的月光又被厚重的窗帘挡了大半,确实显得有些昏暗。
他往宋砚清身边靠了靠,声音放得软软的,带着点委屈:“那怎么办啊?我……我有点怕黑。”
宋砚清回头看他。
沈星辞微微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右耳那枚暗红色耳钉在微光里若隐若现,竟真的透出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这副模样和白天在画展上狡黠爱笑的样子判若两人,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违和。
宋砚清的喉结动了动:“我叫物业来修?”
“现在太晚了吧,”沈星辞立刻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急切,随即又低下头,声音更小了,“而且……我不太习惯让陌生人来家里。”
他说着,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宋砚清的袖口:“宋总,要不……我今晚能不能跟你睡?”
话音刚落,他像是怕被拒绝,又赶紧补充:“就单纯睡觉!我保证不碰你,合约里没写不能借个地方睡觉吧?”
温热的指尖贴着袖口,带着点微颤的温度。
宋砚清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头莫名一软。
他想起沈星辞那晚做噩梦时攥着他手腕的样子,想起这人白天在画展上笑得灿烂的模样,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主卧有张沙发。”
沈星辞的眼睛瞬间亮了:“沙发也行!只要有灯亮着就行。”
他生怕宋砚清反悔,立刻转身去客房拿了个枕头,动作轻快。
宋砚清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主卧把沙发铺好。
主卧的顶灯是调光式的,宋砚清特意调暗了些,暖黄的光漫开来,刚好照亮沙发的位置,又不会太刺眼。
沈星辞抱着枕头窝进沙发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砚清:“谢谢宋总!你真是个好人。”
宋砚清没接话,只是拿了套睡衣走进浴室。
等他洗漱完出来,沈星辞已经蜷在沙发上,只露出颗毛茸茸的脑袋,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宋砚清放轻脚步走过去,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他。
沈星辞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嘴角却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床上拿了条薄毯,轻轻盖在沈星辞身上。
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肩膀,沈星辞忽然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宋总?”
“没醒就继续睡。”宋砚清的声音放得很轻。
沈星辞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凑了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别走……灯别关。”
温热的呼吸洒在手腕上,带着点奶糖的甜香。
宋砚清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沈星辞近在咫尺的睡颜,看着那双还带着水汽的桃花眼,忽然觉得,这房间里的灯,好像确实不该关。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抽回衣角,只是低声道:“睡吧,灯不关。”
沈星辞似乎安心了些,抓着他衣角的力道松了松,重新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宋砚清站在原地,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直到确认他真的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衣角,轻手轻脚地躺到床上。
黑暗中,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沈星辞均匀的呼吸声。
这声音很轻,却搔刮着心尖,让他无法忽视。
他忽然想起沈星辞下午在画展上说的话——“你说我们算不算共生?”
那时他没回答,可此刻,听着沙发上传来的呼吸声,感受着房间里那点因另一个人存在而变得鲜活的气息,宋砚清忽然觉得,或许真的算。
至少,有沈星辞在的地方,好像连黑暗都没那么可怕了。
而沙发上,沈星辞悄悄睁开眼,看着床上那道模糊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往薄毯里缩了缩,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宋砚清身上清冽的雪松味,安心地闭上了眼。
看来,这招怕黑,效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