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了那片破旧的街区，汇入周末上午的车流。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沈星辞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上跳跃。
江辰靠在副驾驶座上，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身体深处那件不属于他的衣物，如同一个无声的秘密，时刻提醒着他方才的羞耻与失控。
沈星辞没有播放音乐，车厢内一片静谧，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这种沉默像一种包容，允许江辰慢慢整理自己纷乱如麻的思绪。
他偷偷用余光打量身边的男人。沈星辞开车的样子很专注，侧脸线条利落分明，凤眸微敛，少了几分平日的戏谑，多了几分沉稳。
就是这个男人，在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看到了他所有的脆弱和不堪，用那种恶劣又强势的方式，在他苍白的世界里，硬生生涂抹上浓烈的色彩。
可也是这个男人，在他醉酒崩溃时收留了他，笨拙地煮了难喝的黑咖啡却又细心地加了糖和牛奶，在他痛哭流涕时沉默地提供了
怀抱，甚至此刻正载着他，驶向一个未知的目的地。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江辰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
“还在想刚才的事？”沈星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江辰身体微微一僵，脸颊又开始发热，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觉得难堪？委屈？还是……讨厌我？”沈星辞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直白得让江辰无所适从。
江辰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组织语言：“……都有点。”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看向沈星辞的侧脸，“沈总，您为什么……总要那样……捉弄我？”
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疑问。
沈星辞明明可以是个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照顾他的老板，为什么偏偏要用那种令人羞愤的方式对待他？
沈星辞轻轻笑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你觉得那只是捉弄？”
“难道不是吗？”江辰有些激动，声音微微提高，“让我看那些……东西，写那种报告，还有……还有刚才……”
他说不下去了，耳根红透。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缓缓停下。
沈星辞转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江辰，那眼神不再带有戏谑，而是某种近乎剖析的锐利。
“江辰，”他叫他的名字，语气认真，“你告诉我，在你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欲望’这个词，对你意味着什么？”
江辰愣住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江家那种规矩森严、注重体面的环境里，“欲望”尤其是“性欲”，几乎是上不得台面且需要被刻意忽略和压抑的东西。
它是隐秘的，羞耻的，甚至带着点肮脏的意味。
“……是不好的东西。”他低声回答，带着不确定。
“看，”沈星辞了然地挑眉，“这就是问题所在。”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沈星辞的声音在车厢内平稳地响起，“我经营的是成人用品，直面的是人类最原始最真实的欲望之一。在我的认知里，欲望本身从不是羞耻。它是动力，是欢愉，是生命力的体现，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需求。遮遮掩掩、视之为洪水猛兽，才是最大的不健康。”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江辰一眼：“我让你接触产品，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想打破你心里那层关于‘性’的羞耻壁垒。我的助理，如果不能坦然地面对我们经营的核心，就无法真正理解这个行业，也无法做好这份工作。”
“至于那份报告，”沈星辞嘴角微勾，“我承认，有逗你的成分。但我更想看看，在被逼到绝境时，你会怎么做。你是会崩溃放弃，还是会另辟蹊径？结果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你跳出了‘体验’的框架，用你的商业头脑和分析能力，交出了一份远超预期的专业报告。这证明了我的眼光没错，你确实有潜力。”
江辰怔怔地听着，沈星辞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打开他心中某些根深蒂固的锁。
他从未听过有人如此坦荡地谈论“欲望”，仿佛在谈论艺术或哲学。
“那……那条内裤呢？”江辰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羞耻的部分，声音细若游丝。
沈星辞低笑，这次带上了点无奈的宠溺：“那个……一半是恶趣味，想看看你还能害羞到什么地步。另一半，”
他的语气认真了些，“是想让你明白，即使是贴身私密之物，也可以只是设计、材质和体验的问题。当你能够抛开不必要的羞耻心，纯粹从产品角度去审视它时，你就真正‘专业’了。”
他看向江辰，目光深邃：“当然，我承认，看你穿上的念头……带了我的私心。”
这坦然的承认让江辰心头一跳，刚刚平复些许的脸又热了起来，但奇怪的是，这次除了羞耻，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排斥感了。
沈星辞的逻辑虽然强势甚至歪理，却奇异地说服了他一部分。
“可是……”江辰还是有些迷茫，“我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正常。”沈星辞语气轻松，“二十四年的观念不是一天就能扭转的。慢慢来，我不逼你。但至少，试着不要第一时间就感到羞耻和抗拒，可以吗？”
江辰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沈星辞的话，像在他封闭的世界里，凿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他从未接触过的关于“坦荡”的光。
车子最终驶出了市区，开上了通往城郊的盘山公路。
周围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木，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
“我们这是去哪儿？”江辰忍不住问道。
“一个好地方。”沈星辞卖了个关子，“适合放空，也适合……讲道理。”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山顶平台停下。
这里似乎是一个未经太多开发的小众观景台，只有寥寥几个游客。
站在平台边缘，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轮廓，江水如带，建筑如林，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江辰跟着沈星辞下车，走到栏杆边。
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吹动了他的发丝和衣角，胸中的郁结似乎也被这浩荡的天风吹散了些许。
“怎么样，视野不错吧？”沈星辞站在他身边，双手插在裤袋里，眺望着远方。
“嗯。”江辰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过风景了，过去的几个月，他被困在债务、医院和谋生的泥沼里，几乎喘不过气。
“人有时候需要站得高一点，”沈星辞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才能看清一些事情。比如你现在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