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庆幸我还能再次醒来。但是一个绝望的想法从我的脑海中铺展开来:这是瘟疫。
我要先敬我的免疫系统一杯。我的老朋友,它简直把我放在火刑柱上烤———虽然我不喜欢这个比喻———但足以说明我的身体它几乎要了我自己的命。
好在———我听说苏西把门锁上,不允许任何人见他,所以,接下来的“危险人物”当然是我摘下头盔时遇到的人,我真没想到头盔还有这种妙用。幸好大多数在村子里的时间我都没有摘下我的头盔。
总管,你最好保重。而主教,他总是遮住他的脸,也可以排除在外。
在普鲁佩村的感染者最多也是克雷斯、奥托、焰之刃———他们都没有出门,焰之刃将我拉回去后便也回来了。
还有“山坡小屋”里的仆人,算上我的朋友们,最多九人———我需要控制、隔离开的人只有九人。这简直是太简单了。
但是我想到了一个糟糕的事。
肉铺老板。该死。那个粗鲁的壮汉。我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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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命令封闭了山坡小屋的院墙,尽管大多数人平时都不会靠近此处,但是防患于未然是好的。
我让一部分守卫,那些整日整日戴着头盔的人轮流广场上值班了三天,都没有等到肉铺老板的出现。
而另一部分,则是负责挨家挨户地敲开门调查有可能的感染者,并用石灰在潜在的感染者门上画上圆圈。
我写了一些宣传单,让守卫四处张贴在一些必经之路上。
这都是我仅有的知识。我已经尽全力了。该死,我多希望我曾是个医学生。
不过令我好奇的是:这里的人们,他们对此一点也不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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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后。
离我较近的碑广场上咳嗽的人开始越来越多。我知道已经蔓延开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我也没必要“躲藏”在小屋里了。于是我做好了“完全的“防护措施后,敲响了苏西家的门。
然而没有人回应。
“开门!苏西!正事!”我对着窗户喊着。
“滚!”窗户里传来了沙哑的咆哮。
该死。我朝着窗子做了个不雅的手势。”僵持”了许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是比恩。
我连忙后退了几步让开,但他只是笑了笑,他说,他也病了,我完全不用介意传染的事了。
他接着说,这里曾经发生过瘟疫———毕竟是贸易路线途经之所。谁都逃不过,谁都得出力。
我问,难道没人觉得不满吗?
他说,那些人多少都感染而死了。
我叹了口气,“愿上帝保佑他们。”原来已经“筛选”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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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比恩的号召下,花了一天的时间,教堂的大厅被腾空,在神圣的雕像下,堆起草堆,又铺了一张张白色的布———那是村长家的床单,用来给病人休息。
大多数时间,商人们一周一至的“第四”贸易路就要迎来新一批商人了。然而苏西的门怎么也敲不开。
“别担心,我已经写信给贸易总站。”比恩的话很简洁,“黑旗已经升起。”
“比恩,我的朋友,实在感谢你的贡献。”我感激地说,转过头去,教堂上空,残破的黑旗宛如一个恐怖的鬼影,飘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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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后。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出现了第一具尸体。那是苏西隔壁的老妇人。
我很抱歉,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于是,逝者的家门上的圆圈内多了个十字。
残破的黑旗没精打采地耷拉在教堂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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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后。
尽管疾病的流行势头已经过去,逝者已有十三人。遗体被堆在坑里点燃。火焰升得很高,在风中晃着,摇着,仿佛在绝望地挣扎,想从坑底爬出。
火焰上方缓缓升起的烟雾,如同一个个无辜的灵魂,扭曲空气,上升,上升,飞向天堂。
黑旗迎风飘动。
二十三天后,最后一个孩子的痊愈宣告了我们“或许”胜利了。
教堂鸣响十三声钟,指引魂归天际。
小管风琴在昔日满是病人的空档大厅里孤独鸣响,神父缓缓弹奏着,脚边则是倾倒的酒桶。主教捧着书念念有词。
这场仪式是献给逝者的,其他人不能跨过大门。我混在人群中,在门口静静地听着。或许我早就该死去,但是命运安排我一次次存活,成为可悲的幸存者。
我缓缓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虽然我不信教,但是,我愿意用他们的方式,承载我对一切不幸者发自内心的歉意与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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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一封信落款凯特的信错送到了奥图姆,或许是天意,也或许是有人在中改变了什么。
约翰自然替桑吉打开了信。
“交出’盒子‘,别耍赖,当面验货作为交换,我给你药。”
“不需要。”约翰把信丢入火中。
“这也不是你的信啊!”夫人站在桌边,惊讶地说,“你就这么扔了?”
“对。”他理直气壮地说,点了点头。夫人似乎会意了,一下放松下来,一抬手轻轻把一个葡萄塞到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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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也不好。”罗宾的眼睛已经痊愈,只是在右眼上方横着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疤。但这简直是奇迹了。
他对凯特先生更加刮目相看了。
”我一点也不好。”他重复了一遍。
而领主没有任何反应。
“嗯?”
他把手放到了鼻子下面。
没有感觉。
“啊?”罗宾的脸上交织着喜悦与震惊,仿佛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降临,“领主?!!”
恩斯特堡的领主终于不敌病魔,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离世。罗宾想,布莱兹·凯特在场,应该能更好地憋住笑吧。
对于这个老头,死亡算得上一种解脱了。只是罗宾不是因为此而笑的。
而是另一件事。
布莱兹·凯特。
“我的老朋友啊,愿你安息。”罗宾学着凯特的声音说,闭上眼,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在画到第二笔时,偷偷睁开左眼看了一眼领主,确定他的灵魂的的确确到———无论是哪,反正是该去的地方后———撇了撇嘴角,完成了这个虚伪的仪式。
“现在我没那么不好了。”他在心里说了一句后,深吸一口气,把恐惧装扮上面孔,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