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不对劲。
餐桌上，粗神经如陆呦鸣也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点。
看看旁边与平常面色无异的陆清晏，又看看对面自以为将情绪藏得很好实则一眼就能看穿的顾怀瑜，陆呦鸣悄悄叹了口气。
兴许受情绪影响，顾怀瑜午饭没有吃多少，小半碗饭后，就停止了进餐的动作。
看着面前碗里的饭，手中的筷子戳了戳。
“小鱼儿你这就饱了吗？”陆呦鸣震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五六岁小孩都吃的要比他多吧？
顾怀瑜神情恹恹，却还是在笑着道：“嗯......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刚起床的原因吧......”
闻言，陆呦鸣嘴巴长了长，欲言又止，看了眼一旁神色淡淡的陆清晏，最终选择了闭嘴。
饭后，不需要陆清晏开口，陆呦鸣主动承担起收拾饭局的责任。
这种场景下他实在不宜久留，还是先溜为妙。
顾怀瑜坐在单人沙发上，抱着同样刚喝完奶的岁岁，手上动作轻柔的给岁岁拍嗝，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没有一点焦距，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陆清晏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在一起，指腹在手机上点按，像是在与对面的人聊着什么，好似对于顾怀瑜的异样丝毫不在意。
可能是岁数渐长，岁岁喝完奶后难得的没有困觉，像是察觉到小主人情绪不好，用它那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往顾怀瑜掌心拱，做出一副“求摸摸”的姿态，嘴里也发出奶声奶气的猫叫。
岁岁极力彰显存在感的举动也确实起到了效果，顾怀瑜收回看着前方的视线，落在盘在自己腿上毛团身上，笑笑不说话，只是拍嗝的动作改成了轻轻的抚摸，缓慢的给它顺着毛。
旁边一阵窸窣声，顾怀瑜耳朵微动，稍稍侧头看去，就见陆清晏站起身来，单手插兜往楼上走去。
再下来时，居家服换成了浅灰亚麻衬衫，领口随性敞着两粒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脖颈间挂着条简单的银质细链，随着走动在领口处若隐若现，带着慵懒的少年感。
见他往门口走去，顾怀瑜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迟疑道：“清晏哥哥......你、要出去吗？”
陆清晏换上鞋子，听到声音回头，嗓音低沉，像一把演奏的大提琴，“嗯，有事出去一会儿。”
可能是觉得过于冷淡，又补充道：“今天晚饭前会回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顾怀瑜定定的凝视着站在玄关处的人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重新低头看着腿上的岁岁，声音低低的，“没有什么想要的，清晏哥哥早点回来就好了......”
只是出于无奈养你一段时间罢了，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人家呢？
顾怀瑜心中这么对自己说着，只是周身的难过快要凝成实质了。
望着不似往常灵动，安安静静坐着的人，陆清晏眉心微蹙，而后转身推门出去。
“嗒——”门关上了。
客厅里目前就剩下一人一猫。
没有了其他人，顾怀瑜挂着的笑脸才垮下来，双手环在岁岁周围，上半身虚虚压在岁岁身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喵？”岁岁睁着蓝灰色膜的猫眼，不理解自己的世界怎么突然暗了这么多。
但随着围绕在自己周身的熟悉气味比以往都要更加浓郁，也就不再过多纠结忽然暗下来的世界，粉嫩的小爪子在顾怀瑜腿上踩踩，尾巴开心得一晃一晃的。
在厨房里躲了一段时间的陆呦鸣收到自家大哥的微信消息。
【晏：有事出去一趟，你照顾下他】
一头雾水地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地上前，拍了拍顾怀瑜的肩膀，“小鱼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沙发上的人一开始没有动静，直到陆呦鸣想强硬的将人的头抬起时，顾怀瑜才慢慢直起身，对着陆呦鸣微微笑着，“我没事呀。”
顾怀瑜笑着，脸却被人上手捏住，只是力道控制的很好，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疼痛。
对上了一双充满担忧的琥珀色瞳孔，陆呦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笑的这么勉强，你还说没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啊，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可别自己强撑着啊。”
被陆呦鸣“我们是朋友”这句话触动，顾怀瑜绷着的表情垮了下来，“我只是......有点不开心......”
可当陆呦鸣问原因时，顾怀瑜又闭口不谈了，只是说不太开心。
陆呦鸣说到底跟顾怀瑜也才刚认识不到两天时间，对于怎么让他开心也确实不太了解。
不过......
陆呦鸣抱臂，手指点着胳膊，沉思。
他那些朋友以及他面对这些时，一般会怎么做来着......
半晌，陆呦鸣眼睛一亮，对顾怀瑜道：“小鱼儿你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确认顾怀瑜听清楚后，陆呦鸣才火急火燎的出门。
*
“哟！难得啊，陆大少第一次主动约人。”清吧包间门被推开，人还没进来，那轻佻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接着才见到人，顶着一头粉色的头发，穿着高饱和的衣服。
粉毛进来后扫视一圈，才发现已经包厢里坐了两人。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沈沐阳的位置上放着开了的酒，倒是约人出来的主人公面前放着杯白开水。
粉毛探身拿起一杯酒，朝陆清晏举了举，“来一杯？”
“不了，开车来的。”
陆清晏坐在单人沙发上，手上捏着手机，眉眼清冷疏离，衬衫袖扣被漫不经心地卷到手肘，松垮间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粉毛耸耸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沈沐阳今天闲暇，看到陆清晏的消息就来了。
沈沐阳托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笑的温和，“阿晏今天找我们，是为了那位小少年的事吗？”
这话一出，粉毛就来兴趣了，放下杯子好奇，“谁啊谁啊？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阿晏前段时间领了个弟弟回家。”沈沐阳微笑着放下这个于粉毛而言是重磅炸弹的消息。
粉毛震惊了，短短一月不见，陆清晏怎么就多了个弟弟了？
没去管一旁震惊的粉毛，陆清晏将昨晚回去后看到顾怀瑜后的事情到他今早的不对劲说了出来，只是稍微修饰了一下，说是他的一个朋友带回来的人对他朋友这样，顺带说了下两人的相处。
完后还说两人平时相处的挺好的，朋友带回来的人看到朋友也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沈沐阳清楚陆清晏口中的朋友指的就是他自己，但也没有去戳破，只是笑笑，镜片在灯光下反射一道光。
倒是粉毛真的相信这真的是陆清晏朋友那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你朋友带回来的那个人突然问他有什么能报答的之后，你朋友跟他说只是职责所在，他就情绪开始不对劲了？”粉毛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粉毛思考了一会儿，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上，“这很简单啊，你朋友带回来的那个人绝对是喜欢上你朋友了，不然不会在得知只是尽他职责所在后会那么的不对劲......”
完后，粉毛还点点头，好像真就是这么一回事一般。
“不可能！”陆清晏想也不想否认道。
斩钉截铁的样子惹得粉毛侧目，奇怪道：“陆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呢？你朋友又不是你.....”
陆清晏：......
沉默了一会儿，陆清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抿唇后沉声道：“他只是把他当哥哥而已，怎么可能有其他感情。”
不过，顺着粉毛的话想象了下如果顾怀瑜喜欢他的样子，他竟没有排斥的情绪。
将这种想法排出脑外，陆清晏决定不找粉毛这个不靠谱的问了，看向一旁笑眯眯的沈沐阳，“你怎么认为？”
沈沐阳调整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与其问别人寻找原因，倒不如直接问当事人来的更快，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别人再怎么认为也不可能是当事人心中所想，不是吗？”
沈沐阳笑眯眯地看着陆清晏，陆清晏定定看着他，眼中情绪不明。
粉毛夹在两人中间，两边都看了看，疑惑挠头。
他们不是在讨论同一件事情吗？怎么感觉他俩好像背着他，在讨论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两个心机男......
好半晌，陆清晏才收回视线。
粉毛还没想明白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就见陆清晏要走了，连忙道：“陆哥，这才多久啊？就准备走了？酒不喝了吗？”
陆清晏拉开门，背对着他们挥挥手，“有点事先走了，你们喝吧，记我账上。”
门合上前，粉毛还能看见那挥动的手，不明所以的挠挠头，视线落在笑眯眯的沈沐阳身上，贴着沈沐阳坐下。
“诶......沈哥，怎么个事啊？陆哥怎么突然就走了......沈哥你别这么笑啊，怪渗人的......”
对此，沈沐阳只是笑笑。
*
陆呦鸣从外面回来，拿着个白色塑料袋。
献宝似的放在桌子上，将塑料袋打开，头也不回的对着顾怀瑜道：“小鱼儿快来......”
把睡着的岁岁放回猫窝，顾怀瑜走过来，仍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什么呀......”
“你不是说不开心吗？我想了想，大多数人面对这种情况时，都会选择喝些甜滋滋的小饮料，甜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愉悦......”
顾怀瑜在沙发上坐下，还不等他看清陆呦鸣拿的什么，冰凉中带着湿湿的物体就贴在了他的脸上，冰得他一激灵。
见人精神了些，陆呦鸣笑笑，自认做了件对的事情，拉着易拉罐的拉环拉开。
“嘶——嘭”一声，易拉罐被拉开，不开心的情绪好像也随着这声少了些许。
将信将疑的接过陆呦鸣手中的易拉罐，秀气的抿了一口。
易拉罐中的液体与可乐的气泡比起来相对柔和些，刺激感也没有可乐来的那么强烈，但气泡比之可乐更为绵密，当喝下去后，能感觉到细密的气泡在舌尖上慢慢破裂，带来一种较为柔和的刺激感和愉悦的口感。
“剩余的我给放冰箱了哈，下次想喝的时候直接去拿就是了。”陆呦鸣说着，完全忘了昨天陆清晏给的警告。
不得不说，一口下去，顾怀瑜的心情确实好了些，甜滋滋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又小啜几口。
等陆呦鸣将剩余的几瓶进厨房冻冰箱里出来后，就见顾怀瑜抱着易拉罐，表情看着呆愣愣的。
陆呦鸣拿着给自己预留的那瓶喝了一口，满足的长叹一口气，朝着顾怀瑜挤眉弄眼，“怎么样？好喝吧？”
顾怀瑜没有回答他，依旧呆愣愣的看着前方。
“小鱼儿？”
见人没搭理自己，陆呦鸣试探着喊他的名字。
这次顾怀瑜有反应了，脑袋慢慢的移过来，声音糯糯的，“嗯？”
“这个是不是很好喝？”陆呦鸣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话。
顾怀瑜维持着这个表情好一会儿，在陆呦鸣以为他没听清打算再重复一遍的时候。
终于。
顾怀瑜眼睛极为缓慢的眨了一下，重重点头，附和着他的观点，“嗯，好喝。”
“是吧，我就说嘛，哪有人能抵挡得住甜滋滋小饮料的诱惑......”陆呦鸣很得意，甚至想叉腰仰天大笑。
这次顾怀瑜倒是回答的很快，只是看着好像有点不对劲——
“嗯，好喝......”
没等陆呦鸣意识到这点，公寓门就开了，陆清晏回来了。
“哥，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陆呦鸣疑惑，但也不过多纠结，将罐中的饮料一口气喝完，随手扔进垃圾桶，拍拍手，“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学校了哈......”
走之前还跟顾怀瑜道别，可惜没得到回应。
随着公寓门的开了又关，客厅里就只剩下陆清晏与顾怀瑜了。
陆清晏从清吧回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既然顾怀瑜情绪不对劲，那就要及时寻找出问题所在，从而解决问题。
回来后看到顾怀瑜坐在沙发上，走近，勾唇，“怎么还在这坐着？等我回来？”
“你、你谁呀？”顾怀瑜眨眨眼，眼前的人看着有点熟悉，在脑子里将对方的话过了一半，才理解了话里的意思，话语含糊，“没、没有，小鸣说、说喝甜、甜滋滋的小饮料，好喝......嘿嘿......”
不对劲！往常顾怀瑜都没这样过。
陆清晏眉头一瞬间蹙起，余光落在桌子上放着的易拉罐上，拿起一看——是一款只有3％vol的鸡尾酒，罐子已经空了。
语气不自觉带了点严肃，“这一瓶全是你喝的？”
这一凶可不得了，顾怀瑜委屈的看着陆清晏控诉，“你凶我......”
说着，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你居然凶我，我讨厌你，讨厌陆清晏......”
再多的话再看到顾怀瑜哭时都咽回了肚子里，陆清晏无奈的看着他，放柔语气，“我没凶你，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把这一瓶都喝完了......”
听到人说没凶他，顾怀瑜也没停止自己的哭声，只是重复着“讨厌陆清晏”。
陆清晏都快被这个小醉鬼气笑了，人都不认识了还当着他的面说讨厌。
但眼下人还在哭，只得低声哄着他，“好好好......讨厌陆清晏，能说说你为什么讨厌陆清晏吗？”
陆清晏这话把顾怀瑜问住了，都忘记自己还在哭，皱着眉思考，嘴里喃喃：“为什么讨厌陆清晏......”
在陆清晏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顾怀瑜终于回答了，却让他怔愣当场。
“我、我把他当哥哥......他、他却想着......想着等......等我长大了、就、就把我赶出去......对我好......对我好也只是......他的职责所在......”顾怀瑜说着，又委屈的哭起来，“讨厌陆清晏......”
没想到顾怀瑜的不对劲是他引起的，陆清晏思绪百转千回。
最后陆清晏眉眼温和，语气轻柔的对他说：“不赶你出去，成年了我也养着你，你依然是我弟弟，对你好是因为你可爱......”
可惜这些喝醉后的顾怀瑜都没能听到，在哭着说“讨厌陆清晏”的时候，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睡着了。
“小醉鬼......”陆清晏点了点小脸红润的人的鼻尖，无奈道。
晚饭是吃不成了，将人抱回次卧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后离开......
〖感觉哪哪断都不太好，干脆就合一章发了，不会有新的一章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