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贵人有了正式封号后,出入养心殿就更加频繁了。她生的明艳,得皇上喜爱,每日让她陪在身边,皇上觉得批折子都有效率了很多。只不过,养心殿里有两个女人,自然争风吃醋也就多了。
夜半时分,皇上还在批折子。浣碧端着茶刚走进来,就被祺贵人抢了过去,她颐指气使地对浣碧说道,“把茶给我吧!这里没你的事了,去外面伺候!”
浣碧端着茶盘的手猛地一僵,指尖攥紧了温热的瓷盏,眼底掠过一丝愠怒,却碍着养心殿的规矩,只能强压下语气里的不满,“祺贵人,这是给皇上准备的醒神茶,按例该由奴婢亲自奉上。”
“皇上的茶,我难道还送不得?”祺贵人扬着下巴,伸手就去夺茶盘,指甲险些刮到浣碧的手背,“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也敢跟我顶嘴?让你出去就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正说着,里间传来皇上翻折子的轻响,祺贵人立刻收敛了几分,却仍固执地扣着茶盘边缘,压低声音催促,“还不快走?仔细惊扰了皇上,仔细你的皮!”
浣碧咬了咬唇,知道此刻争执只会落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只得松了手,却在转身时,故意用衣袖轻轻扫过祺贵人的手腕。祺贵人惊呼一声,手里的茶盏晃了晃,半盏热茶溅在她的手背上,惹得她疼得蹙眉,又不敢大声叫嚷,只能瞪着浣碧的背影,眼底满是怨怼。
浣碧得了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没片刻,殿内果然传来皇上的声音,“外面怎么了?”
祺贵人忙收敛了疼意,声音软得发颤,“回皇上,没什么,是臣妾不小心碰洒了茶。”说着,还委屈地揉了揉手背,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她走进了殿里,皇上果然看到了她的手背,有些心疼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种粗活让浣碧来就好,你何苦去做?”
祺贵人顺势往皇上身边靠了靠,眼眶微红,声音带着点哽咽的软,“臣妾是想着皇上批折子辛苦,想亲手给您奉茶,哪成想这般没用,倒笨手笨脚洒了。”她说着,偷偷抬眼瞥了皇上,见他眉峰蹙着,果然是心疼了,便又添了句,“好在没烫着皇上,臣妾这点疼算什么。”
皇上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上的红痕,语气沉了沉。“下次不许这般冒失,仔细伤着。”转头朝殿外喊了声,“浣碧!”
浣碧应声进来,垂着眼福身,“皇上。”
“去取些烫伤膏来,给祺贵人敷上。”皇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浣碧应了声“是”,心里却冷笑。这祺贵人倒是会装可怜,不过这点烫伤,竟也能让皇上这般在意。
待浣碧取来药膏,祺贵人故意避开她的手,只望着皇上,“皇上,还是您帮臣妾敷吧,臣妾怕疼。”皇上无奈失笑,接过药膏,小心翼翼地往她手背上涂,祺贵人趁机靠在他肩头,眼角余光却瞟向浣碧,带着几分得意的挑衅。浣碧只作没看见,拿完药便退到一旁。
“好点了吗?”皇上给她敷完药膏带着笑意问道。
“还是火辣辣地疼,皇上,这膏药不管用。”
皇上闻言皱了皱眉,抬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语气带着几分哄劝,“药膏刚涂上,总得等片刻才见效。若是实在疼,朕让太医院再送些更好的来?”
祺贵人立刻摇了摇头,顺势攥住皇上的手,声音软得像棉花,“不用麻烦太医院,皇上给臣妾治一治就好了。”
“朕来治?如何治啊?”皇上带着玩味的笑意问道。
祺贵人指尖轻轻勾了勾皇上的掌心,眼尾弯成娇俏的月牙,声音黏得像化了的蜜糖,“皇上,臣妾听人说,皇上的龙气能压疼呢。”说着,她就靠在了皇上怀里。
“你可真是坏家伙!”皇上眼里满是宠溺,“好啊,那朕……给你压一压!”他说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直接走进了内室。
没一会儿的功夫,内室便传来了祺贵人那勾人的声音,站在外面的浣碧霎时沉了下来,指尖攥着帕子几乎要绞碎,耳尖却不受控地发烫。她垂着头,快步退到殿外的廊下,故意将脚步放得极轻,却仍能听见内室传来的细碎声响,心里又气又恼。这祺贵人真是不知廉耻,竟在养心殿这般放肆!
一刻钟的功夫,殿里便传来了叫水的声音。浣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异样,端着早已备好的铜盆推门而入,目光刻意避开内室的方向,只垂着眼走到外间的屏风旁候着。
没片刻,皇上掀着帘子出来,衣衫已整理妥当,只是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祺贵人在里面,你去伺候她清理。”
“是。”浣碧应着,端起铜盆缓步走向内室,掀帘时故意放轻动作。
只见祺贵人斜倚在软榻上,鬓发散乱,衣襟微敞,见她进来,眼底掠过一丝得意的轻慢,却没起身,只抬了抬下巴,“把水搁在那儿,伺候我擦洗。”
浣碧将铜盆放在榻边的矮几上,取过干净帕子浸了温水,拧干后递过去。祺贵人却不接,语气带着几分使唤的随意,“你替我擦。”浣碧指尖一顿,压下心头的不耐,弯腰替她擦拭身体。祺贵人的手背,那处烫伤早已不红,此刻却被祺贵人故意露着,像是在炫耀方才的恩宠。
擦完身体,整理完衣服,祺贵人又指着自己的鬓发,“头发乱了,帮我理一理。”浣碧拿起篦子,轻轻梳理她微松的发丝,动作间尽量避免触碰。
却听祺贵人忽然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浣碧姑娘瞧着倒是端庄,方才在殿外,没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吧?”
浣碧梳发的手没停,木篦子轻轻划过发丝,声音平静得像淬了冰,“贵人说笑了,奴婢在外间听着殿内静悄悄的,只当您和皇上在歇息,哪敢多听?”她故意强调静悄悄的,暗讽祺贵人方才的张扬。
祺贵人指尖捻着发梢,眼底的戏谑更浓,“哦?静悄悄的?可我怎么听见,方才殿外有脚步声来回走呢?莫不是浣碧姑娘太关心我,特意在廊下等着?”
浣碧将梳理整齐的头发轻轻拢在她耳后,垂着眼后退半步,福身道,“奴婢是按规矩在外候着,随时听凭吩咐,不敢有半分逾矩。倒是贵人,刚歇过,该早些回宫静养,免得吹风着凉。”
“是啊,是该回宫歇着了。我有自己的宫殿,如今承宠多,应该很快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倒是你啊,奴婢就是奴婢,哪怕天天住在这养心殿,这里也没有一间屋子是属于你的。”她笑着盯着浣碧的肚子,“当然……更不会有属于你的孩子,更不会有这般承宠的福气。”祺贵人的笑声轻飘却尖锐,目光像针似的扎在浣碧小腹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毕竟,奴婢和主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去处。”
浣碧的脸霎时白了,指尖攥着篦子的力道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这话戳中了她最隐秘的心事,她无名无分,更是被逼着喝药,不会有孩子,可祺贵人偏要在这伤口上撒盐。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声音,垂着眼道,“贵人说的是,奴婢身份低微,从不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倒是贵人,承宠是福气,可话太多,容易失了福气。”
祺贵人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却瞥见皇上掀帘出来,立刻换上娇柔的神色,起身扑过去,“皇上,臣妾要回宫了。”
皇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对浣碧吩咐,“回去好好休息,浣碧送祺贵人出去。”
浣碧应了声,跟在祺贵人身后,走出殿门时,祺贵人故意放慢脚步,回头压低声音,“记住自己的本分,别再盯着不该看的,想着不该想的。”浣碧没应声,只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淬着冷意。这笔账,她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