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泽鸭正在江户深川的一处游女屋,喝着闷酒。
他坐在窗边的位置,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江水缓缓流淌,夜色中泛着淡淡的银光。
游女屋内的灯光昏黄,映照在每一张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虽然他四周围了不少游女,但芹泽鸭却开心不起来。
原因是身边这些游女的质量和吉原那些游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有的游女还算举止优雅,长相尚佳但不解风情。
有的游女则显得有些粗俗,笑声尖锐,明显就是普通农民家里出来的,没受过什么训练,连倒酒都不会。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与劣质烟草混合的刺鼻气味。
昏暗的灯光下,几张简陋的榻榻米上散落着零星的酒杯。
杯中的酒已经空了,芹泽鸭皱着眉,撇了撇嘴,这群游女真差劲连酒都不知道倒。
要不是那个人非要选这里,芹泽鸭大爷才不会走进这种低端的游女屋。
正在此时,一个男人拉开木质格子门迈步走进屋内。
屋内热闹被打破。
坐在正中的芹泽鸭,眼神中带着不耐烦。
他挥了挥手,打发走了那些围绕着他的游女们。
游女们走后,没等对面之人开口,芹泽鸭率先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前的矮几,发出“笃笃”的轻响。
“野良,你找的这是什么地方,游女的质量也太差了,和吉原比差远了,我们去吉原多好!”
刚进门的那个男人走到烛火前。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正是曾经夏川在深川赌场遇到四王六首之一的“狂犬”野良。
野良从怀中抽出一根香烟,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舔舐着烟丝,散发出淡淡的烟草香气。
他深吸一口,烟雾顺着他的喉咙缓缓吐出,形成一团灰白色的烟雾。
在烛光的映照下烟雾缓缓升腾,又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我现在是金王的人,金王和夜王之间有协定,我不能出现在吉原,这样会有麻烦的。再说这里的游女质量没有那么不堪吧,怎么着芹泽大爷现在眼界这么高了吗?”
芹泽鸭放下手中酒杯,不屑的啐了一口痰。
“呸,什么狗屁金王和夜王,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和一个陪酒的妓女也敢称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野良冷哼一声,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谁有你芹泽大爷厉害,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出面找人,还托我帮你办。”
自从上次在吉原给清河八郎拍着胸脯保证过之后,芹泽鸭和新见锦就开始了自己拉人计划。
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和威望,他们两个人总共召集了六十多号浪人。
不过找来的人数看似不少,但芹泽鸭仔细一盘算,这些人大多都是后来在江户结识的酒肉朋友。
平日里一起吃喝玩乐还行,真到了关键时刻,恐怕能够派上用场的人并没有多少。
所以芹泽鸭觉得这样不够保险,要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光靠这些人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真正可靠的,还是那些与自己志同道合、能够并肩作战的同伴。
平天下一县之人足矣。成大事者,只要有三四个真正能用的人就够了。
国难思良将,时艰念铮臣。
这时候芹泽鸭想起了以前水户天狗党的同志。
如果有他们在,芹泽鸭就有信心能够真正掌控这个护卫队。
但是这些人早就天各一方不知道去了哪里,凭芹泽鸭一个人的力量是找不到人的。
所以他把主意打在了自己当年的同志,现在江户地下世界的风云人物“狂犬”野良身上。
野良和芹泽以前都是水户天狗党的成员。
野良甚至还是水户天狗党创始人之一。
别看水户藩幕府御三家之一,但水户却是整个“尊王攘夷”思潮的发源地。
水户二代藩主德川光国为了编纂《大日本史》,积极访遍文学大师,广泛招募流亡的明朝士人。
这部史书深受明朝朱子学说的影响,所以充斥着“大义名分”、“明伦正朔”。
“尊王攘夷”的思想就从这里诞生。
后来黑船事件之后,这股思潮愈演愈烈,最终形成了有规模的暴力组织——水户天狗党。
在安政大狱之后,一桥派的势力被清除出了幕府,水户藩的攘夷势力也备受打击。
当时的水户天狗党其中的一个领袖高桥多一郎认为再留在水户藩,无法实现尊王攘夷的大业。
于是他带领自己那一派人离开了水户藩。
这是天狗党的第一次分裂。
离开水户之后,高桥带着一部分人去了京都,准备和萨摩、长州的武士联合。
而以佐野竹之介为首的另外十八个人则更为激进。
他们把这一切的源头都对准了幕府老中井伊直弼,准备实施暗杀行动。
这是水户天狗党的第二次分裂。
芹泽当年就是在那时和野良分道扬镳的。
那十八个天狗党激进派一手制造了樱田门刺杀事件。
而现在被称为“狂犬”的野良,就是当年幸存下来的十八名杀手之一。
但当时天狗党第二次分裂的时候,离开了江户的芹泽鸭他们这帮人其实也没有做出什么大事件。
因为樱田门事件,幕府大肆搜捕天狗党成员,所以芹泽鸭他们走到大阪就走不动了。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为了不连累大家,高桥多一郎父子切腹自尽,以自己的性命给了幕府一个交待。
而芹泽鸭这些残党则四散逃亡。
芹泽鸭四处流浪,最终来到了江户。
他一个武士,从来都没有下过地、挣过钱,哪里知道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有多难。
芹泽鸭逼得没办法,最后只好用武力放贷的当方式维持生计。
但是他哪里知道,江户所有高利贷都属于金王的生意范围。
你一个臭外地的,上来就要在恶狗嘴里抢食,你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