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竹在这南北酒楼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偶尔还会被老板娘揪耳朵的懒散掌柜。每日与柴米油盐、三教九流打交道,他非但没有感到厌烦,反而时常从这些市井百姓、贩夫走卒身上,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智慧。
清晨,送菜的老王会一边卸下新鲜的蔬菜,一边跟他唠叨:“张老板,你看这冬瓜,就得选表皮带霜、掂着沉手的,这样的才瓷实,水分足。人呐,有时候也得实在点,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张南竹听着,若有所思。
午后,常来喝酒的木匠老李,几杯下肚后,会拍着桌子感慨:“这做木工活啊,讲究个顺纹!你得顺着木头的纹理来,不能硬别,一别准裂!跟人相处也一样,得讲究个方法,顺着毛捋,事儿才能成!”张南竹深以为然。
就连街边那个卖糖人的小贩,也能说出点门道。他看着自己手下捏啥像啥的糖稀,对驻足观看的张南竹笑道:“掌柜的,您看这糖稀,软的时候得趁热打铁,硬了就得回火,时机火候,差一点儿都不行。我看您家那酿酒,也是这个理儿吧?”张南竹点头称是,心中对力量掌控、时机把握的领悟,似乎又深了一层。
这些道理,看似浅显,却蕴含着最朴素的自然法则与处世哲学。它们没有功法秘籍那般玄奥复杂,却直指本源,让张南竹那源自太初、本就贴近万物本源的道心,愈发剔透,愈发返璞归真。
这一日,春光明媚,城外田间地头一片忙碌景象。张南竹难得清闲,晃悠到城外,看着农人们赶着耕牛,在田间来回犁地,准备春播。泥土的芬芳混合着青草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农,正坐在田埂上歇息,抽着旱烟。他认得张南竹是城里南北酒楼的老板,便笑着招呼:“张掌柜,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们这田埂上来了?”
张南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那被铁犁翻开的泥土,随口问道:“老伯,这地,看着犁得真不错。”
老农吧嗒了一口旱烟,脸上露出质朴而自豪的笑容,他用粗糙的手指指着那一道道整齐的犁沟,说道:
“是啊,庄稼人,就靠这地吃饭哩。这犁地啊,可是个技术活,不能光图快。”
他顿了顿,用烟杆指了指那深深的犁沟,语气认真的说道:
“掌柜的,你别看这活儿累,这地啊,就得犁得深,犁得透!”
“只有把底下的生土都翻上来,见见太阳,通通气,再把上面的熟土盖下去,这地才有劲儿,肥力才足!往后那种子扎下的根才能又深又稳,遇到风雨也不怕!”
老农说着,又吧嗒了一口烟,眯着眼看着张南竹,仿佛看穿了他那不寻常的气质,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
“俺看呐,这跟你们练功修行,怕也是一个理儿吧?底子打不牢,上面玩出花来,也经不住事儿!”
张南竹闻言,猛地一怔,如同醍醐灌顶!
犁地要深,根基要稳!
这朴素至极的话语,仿佛一道亮光,瞬间照进了他心田深处!他回想起自己修炼太初道基的过程,不正是需要将根基扎入那最本源的混沌之中,不断夯实、拓展吗?回想起与昊天最终对决时,若非太初道基足够深厚圆满,又如何能抵挡那归墟魔气的侵蚀,并最终将其净化?
万法相通,大道至简!
这最平凡的农耕之理,竟与最玄奥的修行之道,在此刻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他看着老农那饱经风霜却充满智慧的脸庞,看着那片被深深犁过的、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土地,心中涌起感动与明悟。他站起身,对着老农郑重拱手一礼:
“老伯,受教了!此言,胜过千卷道书!”
老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笑道:“嗨,俺一个粗人,瞎说的,瞎说的!张掌柜您太客气了!”
张南竹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正好,洒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上,也洒在他那愈发通透平静的心间。
凡人的智慧,如同这大地一般,深沉,质朴,却蕴含着滋养万物、通往“道”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