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心弥勒?”苏清尘皱了皱眉头,“这又是何方神圣?”
“不清楚,我只知道此人常年在江南各地出没,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但据说,这人是个佛门弟子,擅使各类兵器。与平常僧人不同,此人最爱杀生!与他交手者,无不命丧在他手下。说他名号,能使小儿止啼。不过五年前,他好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陈围局解释道。
“看来他的名声很响亮啊!”苏清尘半阖着眼睛。
“师叔有所不知,我之前跟着我师傅走南闯北的时候,正赶上那和尚风头。可没少听过他的传说!有几位江湖上的老前辈,听说也栽在他手里了!”
“虽然都是传闻,但凭刚才那两柄飞刀也能明白个大概。一个灵隐寺竟惹得各路人马齐聚,看来此处水很深啊!”
“师叔,你说这个‘杀心弥勒’会不会就是智信?”
“何以见得?”
“我一路追踪徐德,就只见他与智信有接触。这凭空冒出来个‘杀心弥勒’,很难不与他联想起来。反正我觉得即便不是智信本人,那也是可能是他假扮的。”
苏清尘沉思片刻,对陈围局嘱咐道:“此事有蹊跷。当下须先按兵不动,我去找你罗师叔商议对策!你这几日,先照看好你边遥师叔母,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带着她直奔许昌!记住了吗?”
陈围局连忙点头:“记住了,苏师叔。”
苏清尘原本想趁夜去寻罗镜辞,没想到却寻了个空。
璇玑独居屋内,隔着窗户与苏清尘说了详情,说是罗镜辞白日外出后,便再没有回来。又说已派绛珠将草药购回,熬煎之后,亲自照看边遥服下。
苏清尘道了声谢后,便匆匆离去。
他回到禅房,见陈围局守在门外,心中也多了几丝安慰。
与陈围局说了几句,又进屋看了眼熟睡的边遥,随后抄过御幽剑,转身推出房门。
陈围局有些疑惑道:“苏师叔,你拿剑做什么?”
苏清尘目光一定,眼中好似射出两道寒光,朔风吹的他额前发丝轻荡:“从明日算起,还有四天就是腊八。智信若是知道我今夜守在阁楼,必然明白我是在骗他。届时撕破脸皮动起手来,难免会迁怒于你们。
“嫂嫂那边我倒是放心,她的武功我看不透,但绝对不在我之下。只有你与遥儿我始终放心不,虽说她郁气未解,但眼下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对策。明日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就速速带她动身……”
陈围局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师叔说去许昌,可我们要去许昌哪里等你?”
苏清尘道:“许昌紫云山,那里有我一位至交好友,名叫黄湛。你们就去他那里等我。”
苏清尘交代完毕后,忧心忡忡的看着陈围局。
陈围局也明白了苏清尘的意思,当即说道:“师叔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师叔母的。哪怕是拼上我这条性命!”
苏清尘抿了抿嘴,看着陈围局坚毅的神情,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重重的拍了拍陈围局的肩膀,正色道:“围局,谢谢你。”
话罢,还不等陈围局回应。他便闪身离去,呼吸间,已然没了身影。
其实苏清尘并没有告知陈围局,他担心的既不是徐德,也不是智信,更不是那位“杀心弥勒”。
他真正担心的其实是林骤。
以他对林骤的了解,要是林骤跟他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说是回了无忧洞,而实际上却是提前一步来到了钱塘,这也不无可能。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说不定林骤正备下天罗地网,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若果真如此,将边遥留在身边,反而成了掣肘。
想到此处,苏清尘也不打算再隐忍下去。
与其周旋躲避,倒不如主动出击。
苏清尘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拔掉林骤这根心头刺。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不过片刻,苏清尘就已来到智信的房门口。
擒贼先擒王。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趁其不备,先杀他个措手不及!
苏清尘半阖着眼睛,趴在窗口看着房内闪烁的灯火。
一旦动起手来,只怕刀剑无眼。
现在毕竟尚在寺内,若是能不伤及性命,无论是对边遥还是对慧岸禅师都有个交代。
想到此处,苏清尘当即潜身至门口,随后破门而入。
房内空空荡荡,只有一盏烛火摆在桌案之上。
床榻收拾的无比整洁,地面更是一尘不染。
干净的令人意外。
苏清尘在房内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几张肆意摆放的信笺。
苏清尘走到桌前,拿过信笺查看,只见其上赫然写着——“智信法师亲启,林骤寄”等字样。
苏清尘冷哼一声,心中暗诽道:“他们果然在暗中勾结。”
苏清尘取出信纸,上题一行小字——“慧岸老矣,如浮江朽木,不足以惧。事既已定,迟恐生变。还请智信法师速速动手,以绝后患。若法师仍有顾虑,可来飞来峰后山再行商议。林骤亲笔。”
一篇读罢,苏清尘怒火横起。将手中信纸越攥越紧,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他不由怒骂道:“林骤,你果真是蛇蝎心肠!慧岸禅师与你无冤无仇,你竟敢撺掇智信行欺师灭祖之举!我若不杀你,我苏清尘誓不为人!”
说罢,苏清尘将信笺往怀中一揣。便提剑朝着飞来峰后山杀去。
可他殊不知,那封信上笔迹未干。若放平日,按苏清尘的警觉怎能不会发现。可今非昔比,如今事发连连,苏清尘又等不来罗镜辞,无从商议对策,情急之下一时也乱了阵脚。
此去,正如单刀赴会。
暗流涌动必然凶多吉少……
一招“漾孤篷”,苏清尘逆风而行。
朔风吹鼓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他脚踩风头,足踏虚空。不出片刻,便已闪身来到飞来峰后山。
后山之上,枯林茂密,乱枝斜生,将月光死死遮住。
瘆人的凉意从四周徐徐围拢而来,令人心生寒意。
苏清尘顺着林间快速穿行,一股杀意从他后脊冒出。
那只握剑的手在不停的抖动——不是恐惧,而是难以平息的愤怒。
大约行了半炷香左右,一棵枯树直直挡住了苏清尘的去路。
恰好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两道破空之声。
苏清尘当即一个翻身。
两柄铁链飞刀不知从何处飞来,眨眼间,便牢牢嵌在那棵枯树正中。
苏清尘轻轻落脚,随后稳稳立于那飞刀刀背之上。
他一把将御幽剑上破布扯下,用破布将自己的手与剑柄紧紧绑住。
苏清尘提剑横指,对着远处的阴影大声喊道:“出来吧,都是江湖中人,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刚落,只见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那人双手合十,颔首垂目,见着苏清尘却无便点讶异,反倒眼底流转着几分怜悯:“阿弥陀佛!苏施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苦苦相逼呢?”
见着来人,苏清尘不由阖起眼睛,语气冰冷说道:“智信师兄,我无意与你交恶。可你为什么要与无忧洞之人相互勾结,欲害慧岸禅师性命!”
智信闻言,这才缓缓抬头,他一脸漠然的看着苏清尘,犹如在看一只蝼蚁一般——轻蔑、不屑。
智信慢慢开口道:“你去过我房间了?”
“去了,你又能待我怎样?”苏清尘反问道。
“既然如此,那封信你也应该看见了。”智信摇了摇头,哀叹一声:“看来我们是没得商量了……”
“杀心弥勒也是你吧!”苏清尘眼中布满了煞气,如幽黑的潭水直直的盯着智信。
智信呆愣了一下,随后竟疯狂的大笑起来,他的面容逐渐扭曲。几近癫狂般的整个身子也剧烈的颤抖着。足足有半晌之余,他这才冷静下来,而后嘴角勾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为了奖励你,我可以让你自己挑一种死法!”
苏清尘冷哼一声,他不屑的说道:“智信,我还真是可怜你!你以为就凭你还想杀我?不过是痴人说梦。”
“还跟那小子废什么话!智信,快快动手!”
就在此时,一旁树梢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冲着智信大声喝道。
智信闻言,眉头紧锁,面容狰狞的向那人怒斥道:“住嘴!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苏清尘听见声音,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原来是徐先生。你刚偷完经书,又来打头阵,可真是辛苦的紧。我劝你还是在树上好好待着,要是待会儿动起手来,我的剑可是要见血的!”
“苏清尘,多日不见,你还是那样嘴硬。现在可不是一对一,一打三,你有胜算吗?”
又是一道声音悠悠从天外传来,像是一口洪钟倒扣而下。
苏清尘紧盯着远处,只见一个人影从天际负手信步而来。
苏清尘看着来人,愤愤咬牙喝道:“林骤,我今日来此,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莫说以一敌三,就是一敌三百又有何妨?我苏清尘今天就站在这里,哪个不怕死的就尽管放马过来!”
话罢,一股杀气冲天而起,竟将他发冠生生顶掉。
那一头乌发随风飘荡,他将御幽剑横在眼前。
衣衫猎猎,一股肉眼难以察觉的红光在他周身泛泛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