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搓搓手，呼出一口白气，戴着棉帽的鼻头冻得通红，“陆导，您现在可是大红人啊，厂里收到给您的信，都攒了一麻袋了，要不要帮您送回家？”
“之前不是几天才来一封吗？怎么突然这么多信？”
“过年看电影的人多，再加上报纸上登了您的报道，这信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陆远看了眼手里拎的年货，估摸着放车后座应该没问题：“走，先去看看有多少。
要是能放下就捆车后座带走，实在不行再说。”
“得嘞，您先瞧瞧。”
两人刚走到门卫室，外面就停来了一辆邮政卡车。
“同志，你们厂的邮件，麻烦签收一下。”
老张跟陆远打了声招呼，快步走出门卫室：“同志，现在邮局都开卡车送信了？以前没听说过啊！”
“你们厂情况特殊，出了个名人，信实在太多，自行车根本带不动。”
司机没熄火，推门下车，“这么冷的天，我也不想开车出来，一熄火可能就打不着了。
可谁叫陆远导演名气大呢，全国各地都有观众给他寄信。”
“都是寄给我的？”
陆远也走出门卫室，朝站岗的卫兵点头致意，走上前问道，“这都快过年了，你们还送信啊？”
“现在不送，等过年期间信更多，更送不过来。”
司机说着拉开后车门，先拎出两捆信，老张赶紧上前帮忙。
“别急，后头还有呢。
要是只有这么点儿，也不值得我专门开车跑一趟。”
司机说着又来回四趟，从车厢里搬出更多信件，“估计年前不送，年后你们这儿得堆成山。”
“真的全是给我的？”
“给别人的信不用我专门送。
这些都是写给陆远导演的，邮局清点过了，信封上都注明了‘陆远导演收’，错不了。”
邮递员小陈关好车门，快步走向张明导演，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这趟来得真巧，单位里好多同事都想见见张导本人，看看拍出这么精彩电影的导演长什么样。
最后还是我抢到这个机会，总算见到真人了！”
“瞧您说的，难不成还有假人吗？”
张明笑着打趣道，“辛苦您特意跑这一趟，时间还早，要不一起去食堂吃个便饭？”
“不必客气，我还得赶回邮局工作。
能见到您本人就很满足了，不能耽误正事。”
小陈接着说：“张导，您拍的电影太打动人心了，情节特别真实。
我们单位组织集体观影时，好多同事都感动得落泪，大家对旧社会的剥削者都特别愤慨。”
“我这次来也是代表同事们表达心声，希望您以后能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也祝愿您事业蒸蒸日上。”
“感谢大家的厚爱，我一定会继续努力，拍出大家喜闻乐见的电影，不辜负观众们的期待！”
张明很清楚这部电影引起了强烈反响。
从上映后的观众反馈，到街头巷尾的讨论，再到报刊上的影评，处处都能感受到这部电影的影响力。
就连文化水平不高的邻居王婶看完电影后，也专门来家里夸奖，说比上一部更好看。
这种来自普通工人的认可，让张明格外珍视。
周围不论熟不熟悉的人都说好，说明这部作品确实赢得了群众的口碑。
看来影响力还在持续扩大，难怪今天制片厂领导催着他尽快筹备新剧本，还把战争题材的项目直接交给他负责。
只要下一部作品能保持这样的水准，获得同样好的反响，前途就不用担心了。
“张导您稍等，我去厂里找辆板车来，这么多信件您的自行车可装不下。”
“张导要回家吗？”
正准备离开的小陈听到老周这话，连忙接过话头：“何必找板车呢，直接放我车上，我顺路送一趟！”
“这怎么好意思，您还要回去工作。”
“不碍事，用车送信也就是张导您有这样的待遇。
平时哪有机会，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推辞不过对方的热情，张明只好把信件都搬上车厢，自己也坐进驾驶室。
自行车也被稳妥地安置在车斗里。
“老周，那我们先走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这话该我先说的，张导新年好！”
“新年好，同志！”
临行前，张明还特意向站岗的年轻卫兵送上问候，汽车这才缓缓驶离。
“张导人真好，这么有名气还这么平易近人。”
持枪的卫兵满脸笑意地对老周说，“咱们厂里来的领导中，他是第一个主动跟我打招呼的，将来肯定更有作为！”
“何止将来，现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人家成名后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是那么谦和。”
“周哥，不过还是有些变化的。”
老周望着远去的车影，转头问道：“什么变化？”
“以前都会给大家发烟，现在不发了。”
“人家都知道我戒了，自然不给我递烟。
要是递给你，你敢接吗？”
“只要你不出卖我，我就敢！”
“你不接，我怎么举报你？”
“？？？”
站岗的年轻战士愣在原地，寒冬腊月里，身体已经冻得发僵，可听着老赵这番话，心里比身上还冷。
“嚓”
的一声，火柴划亮了。
老赵不紧不慢地点起了一支烟。
“哎！赵哥！你刚才不还说戒了吗？”
“戒不掉，那你去告发我呗。”
老赵得意地转身就走，站岗的小战士气得直咬牙。
要不是手里握着的是保卫国家的枪，他真想冲上去……蹭老赵一根烟抽。
实在太气人了！不蹭一根烟，这口气咽不下去！
“同志，邮局大概什么时候放假？”
车上，陈帆和司机随意聊着天。
“快啦，天冷，送信的同志也该歇歇了，等过了正月再开工。”
“那现在要是从东北寄信过来，或者往东北寄信，大概要多久？”
“东北哪儿？”
“辽沈附近，顺城那边。”
“那不算太远，不到一个月就能到。
主要是这天气冷，送得慢。
陈导有亲戚在那边？”
“有个战友在那儿，理想崇高，就是日子过得紧巴，想给他寄点东西。”
“能被陈导称为‘理想崇高’的同志，那肯定不一般。
现在寄出去，正月准能到。
到时候您找我，我尽快安排上车，能早一天是一天嘛。”
“咱还是按规矩来，不能让你为难。”
陈帆不想欠这个人情，寄东西路途遥远，也不差这一两天。
两人一路聊着，车子驶上大路。
冬天路滑，车开得不快，司机也乐得慢点开，好多问问陈帆拍电影的事儿——这些对他们来说，可是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
正聊着，突然看见远处有辆车从侧边飞快冲过来。
下雪天开这么快，不对劲！
有问题！
司机和陈帆都察觉到异常，司机惊出一身冷汗。
照对方这速度，要是迎头撞上，他俩估计都得交待在这儿。
可路面结冰，车速提不上去，只能赶紧转向。
然而，那辆车并不是操作失误——是车本身出了问题。
两车擦边碰撞后，那辆车猛地侧翻，一路翻滚滑行，好一段才停下来。
车上的货物撒了一地，全是吃的。
这边司机刚把车靠边停稳，陈帆就推门下车：“快去看看人怎么样，有事赶紧送医院。”
司机不敢耽搁，赶紧跟着跑过去。
车轮仍在不停滚动。
“同志！同志！你还好吗！”
陈默见驾驶座的人毫无反应，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门锁卡死了。
这辆解放卡车的车窗又窄又小，若是贸然敲碎玻璃，飞溅的碎片恐怕会伤及车内人员。
他灵机一动，转头问身旁的司机：“你们平时出车都要懂维修吧？”
“是！”
“快把工具箱拿来，我们得把门拆开。
要是直接砸玻璃，碎片全落进车里，人没被撞死也要被割伤。”
司机急忙跑回车上取工具。
伤者满头是血，情况危急。
“陈导，工具拿来了。”
陈默二话不说，抄起撬棍就开始卸门。
经过一番努力，车门终于被撬开。
“同志！醒醒！”
他探身钻进驾驶室，一脚踹飞前挡风玻璃，小心翼翼地将伤员往外挪。
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火药味，让陈默心头一紧。
由于车辆侧翻，伤者头部遭受重创，已经失去意识，呼吸也变得微弱。
事故发生在城楼附近，正值新年期间，街上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一队持枪士兵正在快步赶来。
“大家散开！保持空气流通！”
陈默探了探伤者的颈动脉，“快送医院！还有救！”
“交给我们吧，我们有随队医生！”
“陈导，用我们的车送，更方便。”
“小心搬运，避免造成二次伤害。”
陈默叮嘱道，“直接送医院，这种伤势需要专业救治。
把车上东西都清空，赶紧送人！”
待司机带着伤员离开后，陈默突然想起刚才救援时的异常：车轮始终在空转，显然是刹车失灵。
再加上那股熟悉的火药味……
他心头猛地一沉。
该不会有人敢在皇城根下……
虽然自己有能力自保，可周围这么多群众！
“全体疏散！立即疏散！”
陈默朝战士们高声呼喊，“车上有危险品！可能有爆炸物！”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不需要士兵指挥，围观群众已经惊慌四散。
“别往前挤！不要捡东西！全部退后！”
战士们迅速组成人墙，一边疏散群众，一边请求增援。
“同志，请您也退到安全距离。”
一名士兵对陈默说，“不过要麻烦您稍后配合调查。”
陈默退到百米开外，望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将事故车辆团团围住。
邮递员司机已经载着伤员疾驰而去，一名战士紧随其后。
没多久，陈阳就瞧见半个班的战士持枪快步跑向医院。
看来真被自己猜着了，那个司机，或许真有问题！
最终，陈阳也被带走问话。
问话的人级别不低。
“姓名。”
“陈阳。”
“工作单位。”
“南影厂。”
问题问得极细致，核实完陈阳的情况后，还专门打电话确认了一遍。
确认无误，仍不放心，又接着问家庭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