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海核心的寂静被青铜巨门闭合的余震撕碎。陈屿单膝跪地,喉间涌上腥甜,支付代价带来的虚无感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一段关于“师父临终前紧握他手掌传递最后温热的记忆”彻底崩散,只余下冰冷的触感空壳。掌心星辰印记裂纹蔓延,黯淡如灰烬。怀中那枚“不朽星髓”因强行激活灯座而光泽萎靡,表面浮现蛛网般的细痕。
青霖一把扶住陈屿摇摇欲坠的身形,指尖青木灵气枯竭,只能勉力渡入一丝温养脉络的生机。小铃铛银铃裂纹已延伸至铃心,灵性几近湮灭,却仍死死攥着陈屿衣角,【净灵感应】被动捕捉到青铜灯座深处传来的一丝微弱“饥渴”律动。阿青昏迷在侧,呼吸微弱。
“门已封死,退路尽绝。”青霖声音沙哑,目光扫过这座由无数晶莹琥珀壁垒构筑的球形空间。四壁封印的远古生灵残影在琥珀中凝固,姿态惊恐,仿佛在最后一刻见证了某种大恐怖。空间中央,那团搏动的白色肉瘤“净蚀之心” 光芒急剧明灭,表面缠绕的白色光络根根断裂,黑气从内部翻涌而出。肉瘤上方的青铜灯虚影摇曳欲熄,灯焰缩成米粒之大。
“它撑不住了……”陈屿艰难抬头,【共情感知】在极限下反馈回净蚀之心内部两种力量的疯狂撕扯:一方是璇长老残存净化意志的悲鸣坚守,另一方是源自蚀海本源的吞噬恶意的疯狂反扑。更令他心悸的是,怀中星髓与灯座共鸣时,竟牵引出一段深埋于古卷残烬中的禁忌知识——“本命灯契”。
“以魂为焰,以忆为油,以执念为芯……燃本命灯者,可短暂驭使镇物本源力,然灯熄则魂寂,永世不入轮回……”
与此同时,脚下琥珀地面传来密集的碎裂声!无数漆黑粘稠的触手从琥珀封印的裂隙中钻出,触手表面浮现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贪婪的嘶嚎,直扑中央肉瘤!是蚀海本源感知到净蚀之心的衰弱,发动了总攻!
“护住灯焰!”青霖厉喝,残存的种子化作铁棘藤墙阻挡,但藤蔓在触碰到触手的瞬间便腐蚀消融!小铃铛银铃悲鸣,清光荡开,仅能暂缓触手速度。
陈屿看向怀中星髓,又看向濒临熄灭的灯焰,眼中闪过决绝。他猛地将星髓按在自己心口,以精神力为引,强行抽取自身生命本源,混合着星髓中残存的星辰之力,化作一道血金色的流光,射向青铜灯虚影!
“以我之魂为焰,以我之忆为油……本命灯,燃!”
噗——!
陈屿喷出一口心头血,血雾融入灯焰的刹那,一段关于“与阿青、小铃铛在废墟中分食第一块糖糕时那份温暖笑意”的记忆,如同被点燃的纸张,彻底化为飞灰!钻心蚀魂的剧痛席卷全身,但他掌心的星辰印记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血金色光芒!
那盏即将熄灭的青铜灯虚影,猛然暴涨!灯焰从米粒大小腾起为三尺高的血金色火柱!火光中隐约浮现陈屿模糊的面容。温暖而悲壮的光芒席卷整个空间,净化之意强行压下了翻涌的黑气,扑来的蚀海触手在光中发出凄厉尖啸,如冰雪消融!
净蚀之心的搏动骤然平稳,璇长老残念传来一丝欣慰与悲悯的波动。
然而,这辉煌仅持续了三息。陈屿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鬓角浮现一缕刺目的灰白。本命灯燃烧的是他的生命与记忆,无法持久!
更可怕的是,本命灯的光芒似乎刺激了蚀海更深层的存在。整个琥珀空间剧烈震动,四壁封印纷纷龟裂!脚下地面塌陷,露出下方无底的黑暗深渊,深渊中,一只完全由灵蚀污染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巨大暗金色瞳孔,缓缓睁开!瞳孔中倒映出的,是亿万生灵沉沦哀嚎的可怖景象!
“归墟之眼……它醒了!”青霖骇然失色。那瞳孔散发的威压,远超之前任何危机,仿佛是整个蚀海恶意的集合体!
与此同时,闭合的青铜巨门外传来“公司”能量武器轰击的巨响!李博士疯狂的笑声穿透门缝:“找到了!源初蚀变体!还有那盏灯!都是公司的!”
前有苏醒的“归墟之眼”,后有破门在即的“公司”追兵。陈屿油尽灯枯,本命灯焰再次开始摇曳缩水!
绝境中,陈屿的目光落在净蚀之心上。璇长老的残念传递出最后一道信息碎片:“心之倒影……即灯之所在……需……星髓与……魂引……归一……”
心之倒影?星髓与魂引归一?
陈屿福至心灵,猛地看向怀中那枚与自身生命本源短暂融合后、光泽却愈发黯淡的星髓,又看向那盏以自己灵魂为燃料的本命灯!
“我明白了……”他惨白的脸上露出恍然与决绝,“净蚀之心是‘灯盏’,不朽星髓是‘灯油’,而我的灵魂……才是点燃这一切的‘火种’!这里根本不是遗迹核心,这里本身就是……一盏未被完全点燃的‘青铜灯’!”
“而‘心之倒影’……”他的目光投向脚下那深渊中巨大的暗金瞳孔,“就是这‘归墟之眼’!灯与眼,本是一体两面!想要真正掌控或净化蚀海,必须……直面它!”
他看向青霖和小铃铛,眼中是告别,亦是托付。随即,他用尽最后力气,引动本命灯焰,包裹住自身与星髓,化作一道决绝的血金色流星,主动撞向下方那深不见底的“归墟之眼”!
“不——!”青霖和小铃铛的惊呼被巨大的能量轰鸣吞没。
血金光焰与暗金瞳孔轰然对撞!没有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融合!整个归墟之眼剧烈扭曲,亿万哀嚎化为混沌的漩涡!陈屿的意识在瞬间被撕扯、碾碎,又在那盏以他灵魂点燃的本命灯庇护下,窥见了一丝隐藏在蚀海暴虐核心深处的、微弱的、纯净的“初始规则”流光!
青铜巨门在“公司”的猛攻下轰然洞开!李博士带人冲入,看到的却是即将彻底失控、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以及被卷入能量乱流、岌岌可危的青霖与小铃铛!
“该死的!怎么回事!”李博士又惊又怒。
而在这混沌的中心,一点微不可查的、新生的纯净光点,正悄然在湮灭的漩涡中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