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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今北京)城,后梁乾化三年(913年)冬。这座历经汉唐的雄城,在刘仁恭、刘守光父子两代暴政下,早已不复往昔气象。城墙高大依旧,青灰色的砖石在朔风中沉默矗立,却处处可见战火燎灼的焦黑与修补的疮疤。城头猎猎飘舞的“大燕”旗帜,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刺目而虚弱。城外的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和垃圾填塞淤塞,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更可怖的是,幽州城四周的地面,如同被巨犁反复翻耕过,遍布着蛛网般深浅不一的巨大裂痕!这些地裂蜿蜒扭曲,宽者逾尺,深不见底,不断有浑浊的泥水从裂缝深处渗出,汇聚成污浊的小溪。寒风掠过这些裂口,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如同大地在痛苦呻吟。城内城外,死气沉沉,偶有面黄肌瘦的百姓蜷缩在断壁残垣间,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幽州,成了一座被天灾人祸双重诅咒的绝望之城。

晋军营寨,森严壁垒,如同钢铁巨兽匍匐在幽州城伤痕累累的躯体之前。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塞北的酷寒。李存勖一身戎装,玄甲映着火光,更显冷硬。他踞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箭囊。囊中三箭,尤以那支箭杆上“勇”字殷红的箭矢最为沉重。五年了!自父亲李克用临终托付三矢,讨刘仁恭便是第一箭!如今,这幽州城近在咫尺,刘氏父子如同瓮中之鳖,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灼灼燃烧。然而,昨夜那场被野狗啃心惊醒的噩梦,以及梦中父亲那张怨毒扭曲的脸,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心头萦绕不去,与城外那如同大地哭泣般的呜咽风声交织,让这最后一步攻城,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阴霾与烦躁。

“报——!” 斥候疾步入帐,单膝跪地,“禀晋王!城内细作传出消息,刘守光……欲行‘人牲祭城’!就在今夜子时!”

帐内诸将闻言,脸色皆是一变。李存璋浓眉紧锁:“人牲祭城?此等邪法,闻所未闻!”

李存勖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冰冷:“刘氏父子倒行逆施,已近疯狂!想以邪术固城?痴心妄想!” 他猛地站起身,“点齐亲兵,随我近前观之!传令各部,依计行事,地道掘进不可停歇!”

夜色如墨汁般浓稠,沉沉地压在幽州城头。朔风如刀,卷起地上的雪沫和尘土,抽打在冰冷的城砖上,发出呜呜的怪啸,与地裂中传来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挽歌。

李存勖带着李存璋及数十名精锐亲兵,借着夜色和残垣断壁的掩护,悄然潜行至幽州城西南角一处隐蔽的土坡之后。此地视野极佳,能清晰看到一段被巨大地裂环绕的城墙。城墙上,影影绰绰,火把晃动,显然守卫森严。

子时将近。城头之上,骤然响起一阵低沉、诡异、非人般的鼓点!那鼓声沉闷,节奏古怪,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韵律。紧接着,几点幽绿的火光在城头亮起,伴随着一阵阵嘶哑的、如同鬼哭般的吟唱!

火光映照下,一个佝偻、枯瘦、披着褴褛兽皮和羽毛的身影出现在城垛口。正是刘守光重金笼络的契丹老萨满——兀骨秃。他脸上涂满白垩和靛青的诡异油彩,手中挥舞着一根顶端系着人骨和兽尾的骨杖,疯狂地扭动、跳跃,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尖锐刺耳,穿透呼啸的寒风,清晰地传入李存勖等人的耳中。

“地脉震怒……城基不稳……需以生魂……血食……平息……” 老萨满的嘶吼断断续续,充满了癫狂与邪异。

随着他的号令,几名如狼似虎的燕兵,拖拽着十几个被绳索捆绑、堵住嘴巴的身影来到城墙边缘。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出他们大多穿着契丹人的皮袍,显然是被俘的契丹斥候或商旅。他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徒劳地挣扎着,发出绝望的呜咽。

“时辰到!祭——地脉——!” 兀骨秃猛地高举骨杖,发出凄厉的尖啸!

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疯狂的呐喊!刽子手们将那些拼命挣扎的契丹俘虏死死按住,锋利的弯刀毫不犹豫地割开了他们的咽喉!滚烫的鲜血如同十几道喷泉,瞬间激射而出!在寒风中划出凄厉的弧线,然后——直直地洒向城墙下方,那条最宽最深、如同大地伤口般的巨大地裂之中!

“噗嗤!噗嗤!”滚烫的鲜血如同暴雨般浇灌在冰冷的地裂口!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寒风中炸开!那鲜血并未迅速渗入泥土,反而在接触到裂缝边缘的瞬间,发出一种诡异的“滋滋”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吮、吞噬!紧接着,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那深不见底、幽暗的地裂深处,竟隐隐泛起一层诡异的、粘稠的暗红色光泽!仿佛大地深处,真的有一张无形的巨口,正在贪婪地吸食着这活人的鲜血!

“嗷呜——!”“地脉吞人啦——!”城头几个目睹此景的燕兵,竟被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刺激得当场精神崩溃,发出凄厉的嚎叫,有的直接瘫软在地,有的甚至发疯般跳下城墙!

老萨满兀骨秃却愈发癫狂,在血雨腥风中狂舞嘶吼,将手中骨杖狠狠指向裂缝:“饮吧!饮吧!赐汝血食……固我城基……护我大燕……永……呃啊——!”

他最后的嘶吼戛然而止!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咽喉!老萨满兀骨秃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骨杖脱手坠落城下,他双手徒劳地捂住喷血的脖子,身体晃了晃,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头栽下城墙,正好落入那条刚刚饱饮人血、泛着暗红光泽的巨大地裂之中!

几乎就在兀骨秃坠入地裂的同一瞬间!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地底沉睡的巨龙被惊醒,猛地从幽州城西南角的地底深处爆发出来!整个大地剧烈地颤抖!李存勖等人脚下的土坡都为之摇晃!那条刚刚被浇灌了人血、吞没了老萨满的巨大地裂,如同活物般猛地向两侧撕裂、扩张!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硫磺、硝石、泥土和浓烈血腥味的刺鼻烟尘,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裂缝深处、从城墙根基处,狂暴地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哗啦啦——轰!!!”

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弥漫的烟尘中,幽州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西南角城墙,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撕碎、顶开!大段大段的城垣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崩塌、碎裂、垮塌!砖石、泥土、梁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豁口,赫然出现在烟尘弥漫之中!

“城墙塌了!城墙塌了!”“晋军!晋军杀进来啦——!”

城内的惊呼、哭喊、绝望的嚎叫瞬间炸开,彻底撕碎了夜的死寂!

李存勖猛地拔出腰间横刀,刀锋直指那烟尘弥漫的巨大豁口,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与冰冷的杀机,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城门已开!沙陀儿郎!杀——!生擒刘氏父子!为潞州!为父王!雪——恨——!”“杀——!”蓄势已久的晋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向着那崩塌的城墙豁口,汹涌杀入!

幽州城,燕王宫。昔日的雕梁画栋,此刻充斥着刺鼻的尿臊、粪便和浓烈的血腥气。华丽的宫室门窗洞开,寒风裹挟着城外的喊杀声和烟尘倒灌而入。曾经不可一世的“大燕皇帝”刘守光,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蜷缩在后苑一处废弃的粪坑旁。

他早已脱掉了那身可笑的龙袍,胡乱套着一件沾满油污的仆役衣服,脸上、头发上沾满了污泥和草屑,浑身散发着恶臭。他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个不停,一双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宫苑入口的方向,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城破的杀声越来越近,每一次刀兵碰撞的脆响,每一声濒死的惨叫,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完了……全完了……”刘守光喃喃自语,牙齿咯咯作响。他想逃,双腿却软得如同面条。他目光扫过旁边那个深不见底、污秽不堪的粪坑,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然而,在极致的恐惧面前,这恶臭似乎都成了某种扭曲的“庇护”。

“躲进去……躲进去他们就找不到我了……” 一个荒诞而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他猛地一咬牙,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如同一条肮脏的蛆虫,闭着眼,捏着鼻子,一头扎进了那冰冷粘稠、污秽不堪的粪坑之中!粘稠的粪水瞬间淹没了他大半个身体,刺骨的恶寒和窒息般的恶臭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但他强忍着,将身体尽可能缩进污秽深处,只留下口鼻勉强露在漂浮着秽物的污浊液面上,惊恐地喘息着。

就在他刚刚藏好不久,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声,由远及近,直扑后苑!

“搜!仔细搜!刘守光那狗贼定藏在此处!” 晋军士兵的怒吼如同惊雷。

脚步声在粪坑附近停下。刘守光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死死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在冰冷的粪水中僵直。

“咦?这粪坑……怎么有动静?” 一个士兵疑惑的声音响起。“管他呢!搅一搅!” 另一个士兵不耐烦地吼道。

话音未落,一杆冰冷的长矛猛地捅进了粘稠的粪水之中,狠狠地搅动起来!

“噗嗤!噗嗤!” 污秽四溅!“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从粪坑深处炸响!刘守光再也忍受不住这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狗般,猛地从污秽中挣扎着探出半个身子!他脸上、头上沾满了黄白污物,五官因剧痛和恐惧扭曲成一团,鼻涕眼泪混着粪水横流,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别捅了!别捅了!我出来!我是大燕皇帝!我投降!投降啊——!”

几名晋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恶臭冲天的景象惊得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和鄙夷的唾骂:“哈哈哈!这就是‘大燕皇帝’?真他娘的是条粪坑里的蛆!”“拖出来!别脏了爷爷的手,用钩竿!”

冰冷的铁钩毫不留情地钩住了刘守光油腻肮脏的衣袍,将他如同死猪般从粪坑里拖拽出来,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恶臭弥漫,士兵们纷纷掩鼻后退。刘守光瘫在污秽中,如同一条离水的臭鱼,只剩下绝望的喘息和呜咽。

幽州城大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血污和绝望的气息。最深处的死牢内,曾经割据一方、野心勃勃的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此刻被儿根粗大的铁链死死锁在冰冷的石壁上。他须发皆白,蓬乱如草,曾经精光四射的眼中只剩下浑浊的死灰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沉重的镣铐磨破了他的手腕脚踝,渗出的血污早已凝固发黑。牢门外传来儿子刘守光那杀猪般的哭嚎求饶声,更让他浑身抖如筛糠,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丧钟敲响。牢门上的铁锁发出刺耳的哗啦声,被粗暴地打开。一身玄甲、外罩素麻披风的李存勖,在李存璋及数名煞气腾腾的亲卫簇拥下,踏入这充斥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囚室。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锁定了石壁上那个形容枯槁、瑟瑟发抖的老人。

“刘……仁……恭。” 李存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在这死寂的牢房中激起刺骨的回响。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在昏暗的火把光下,吞吐着幽冷的寒芒。他没有看旁边被两名士兵如同拖死狗般拖进来的、浑身污秽恶臭、仍在哭嚎的刘守光,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眼前这个背叛父亲、割据作乱、最终导致父亲遗恨而终的元凶身上!

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胸膛!怀中的箭囊里,那支“勇”字箭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滔天的恨意,竟隐隐传来一丝难以察觉的悸动与灼热!

“当年,你为求自保,背弃我父王,割据幽燕,称王称霸。” 李存勖一步步逼近,脚步声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刘仁恭的心上,“今日,可曾想过有此时?”

“晋……晋王……饶命……饶命啊!” 刘仁恭涕泪横流,枯瘦的身体拼命向后缩,铁链哗啦作响,“老朽……老朽愿献幽州……献所有……只求……只求一条活路……”

“活路?” 李存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到极致的冷笑,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刻骨的恨意,“当日我父王欲讨朱温,邀你出兵,你背信弃义,坐视河东孤军奋战!我父王临终,犹念‘讨刘仁恭’!此恨,唯有尔心可偿!” 话音未落,他猛地欺身而上!

寒光乍现!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刺入刘仁恭破败的囚衣,贴着他枯瘦的胸膛划过!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外科手术般的冷酷精准!

“呃啊——!” 刘仁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剧痛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

李存勖的手稳如磐石,沾满鲜血的刀锋向上一挑!一块尚在微微搏动、冒着丝丝热气的暗红色肉块,被刀尖精准地挑了出来!赫然是刘仁恭的心脏!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刘仁恭胸前巨大的创口狂涌而出!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浑浊的眼中最后一点光芒迅速黯淡,头一歪,彻底断了气。至死,脸上都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恐惧。

李存勖看也未看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他刀尖挑着那颗仍在微微抽搐、滴着热血的心脏,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被按跪在地上、目睹父亲被剜心全过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连哭嚎都已发不出声的刘守光身上。

“父债子偿?不。” 李存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你父子,皆该千刀万剐!” 他猛地将刀尖上那颗温热的心脏,如同丢弃垃圾般,狠狠甩在刘守光那张沾满污秽和涕泪的脸上!

“啪!”温热粘腻的心脏砸在脸上,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刘守光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般的抽气,双眼猛地翻白,竟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拖下去!枭首示众!” 李存勖冷冷下令,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士兵立刻将昏死的刘守光拖出牢房。

李存勖这才垂下滴血的刀锋,缓缓从怀中抽出那支“勇”字箭。箭杆上,那个殷红如血的“勇”字,在昏暗的牢房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面无表情地将箭尖,轻轻浸入地上刘仁恭尚未凝固的、粘稠温热的血泊之中。

就在箭尖接触血泊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金属碎裂声,陡然响起!

李存勖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抬起箭矢,凑到眼前。只见那锋锐无匹、饱饮过无数仇敌之血的“勇”字箭镞尖端,赫然崩裂开一道细如发丝、却异常清晰的裂痕!那裂痕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印在这支象征复仇与勇武的箭矢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顺着箭杆蔓延至李存勖的指尖,直透心底!狐突庙血卜的凶兆——“三箭尽,主噬魂”——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他握着这支崩缺的箭,指尖传来箭杆细微的震颤,仿佛那箭中的“勇魂”在哀鸣、在碎裂。

幽州城破后的第三日黄昏。刘仁恭那颗被丢弃在乱葬岗、早已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残破筋肉和森森白骨的头颅旁,一颗同样被啃噬得坑坑洼洼、却尚能辨认出形状的心脏,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几只体型硕大、皮毛肮脏、眼珠闪烁着贪婪绿光的野狗,正围着这颗心脏疯狂撕咬、争抢!利齿撕扯着坚韧的心肌,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喉间滚动着护食的低吼。浓烈的血腥和内脏的腥臊味弥漫在荒凉的乱葬岗上。

不远处,两名奉命收敛战场尸骸的老卒,默默地看着这野狗争食的残酷一幕。其中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老卒,用粗糙的手指抹了抹冻得通红的鼻子,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低声对同伴道:“看见没?人牲祭城,怨气冲天……这刘仁恭的心,被野狗吞了,怨气不散呐……”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古老的、令人心悸的笃定:“怨气化犬煞,必反噬其主……等着瞧吧,下一个被这煞气反噬的……哼……”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远处晋军营寨的方向,那里,中军大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呜咽着掠过乱葬岗,也带走了老卒那低沉的、如同预言般的私语。几只野狗为争夺最后一块心肉,撕咬得更加激烈,低吼声在暮色四合中,显得格外狰狞。当夜,晋军大营中军帐内,李存勖被一阵心悸惊醒。梦中,无数野狗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它们撕咬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那心脏的主人,却长着一张酷似李克用、却充满怨毒的脸,无声地对他嘶吼着:“孽障!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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