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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背靠着冰冷的病房门板,梅戴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微微发烫的耳根。

这个人……哪怕躺在病床上,其言语的杀伤力也丝毫不减啊。

在门外稍微平复了一下被搅乱的心绪,梅戴才迈步朝医院楼下走去,来到一楼大厅,果然看到承太郎和三个少年还等在那里。

承太郎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独自站在稍远处的窗边,帽檐压得很低,望着窗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周身那股低气压已经消散了不少,仗助、康一和亿泰则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看到梅戴下来,三个少年立刻围了过来。

“德拉梅尔先生,没事吧?”亿泰粗里粗气地问。

“那个嚣张的家伙没再说什么怪话吧?”仗助也是一脸不放心。

“没、没有。”梅戴下意识地避开了仗助探究的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只是简单道别而已。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别让家人担心。”

三个人见状,也知道大人们好像还有话要说,便乖巧地点头,康一和亿泰向梅戴和承太郎道别后,拉着还有些不想走的仗助一起离开了医院。

大厅里只剩下梅戴和依旧站在窗边的承太郎。

梅戴缓步走过去,在承太郎身边站定,两人沉默了片刻,窗外是杜王町华灯初上的景色。

“还在生气?”梅戴轻声问道,语气带着些许试探。

承太郎哼了一声,没有转头,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似乎减弱了些许:“……没有。”他沉声道,语气里依旧带着浓浓的坚决,“但那个漫画家,仍需要重点监控。”

“我明白你的顾虑。”梅戴知道他在口是心非,却也只能无奈地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顺着话往下说,“但他已经做出了承诺。给他一次机会,也给我们省去一些麻烦,好吗?”他侧过头,看向承太郎帽檐下的侧脸,“毕竟,杜王町的‘日常’里,多一个清醒的观察者,总比多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要好。”

“那家伙……不可信。”承太郎沉声道,语气里依旧带着不认同。

“我明白,但至少短期内他应该会安分一些?”梅戴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也暂时将刚才在病房里那个令他有些窘迫的问题抛在了脑后,“走吧,随便走走?或者……你晚上有安排吗?”

承太郎这才转过来,微微低头看了梅戴几秒钟,似乎是在评估他刚刚说的那段话,又像是在确认梅戴确实没有因为此事而受到更深的影响。

良久后,他眼神里的锐利才缓和了许多:“没有。”然后梅戴看着他的瞳孔转了转,承太郎伸出手从他的臂弯里接过装着采集器的密封箱,“我帮你拿。”

梅戴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顺从地把那个不怎么重的密封箱放到他手里,然后率先转身迈步向外走去,承太郎跟上他,两人并肩走在杜王町渐暗的街道上,一时无话。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气氛被风吹散,缓和了不少,不过梅戴现在要做的更重要的是安抚好身边这个显然还有些在气头上的男人。

两个人随着人群的流动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走到天边变得更暗了一些后,梅戴继续尝试缓和气氛:“说起来,折腾了这么久都有点饿了。我记得上次被仗助带着去过的一家的料理很好,我有点想念托尼欧主厨的手艺了,而且听说他的餐厅最近有限定的海鲜意面。”他巧妙地转换了话题,“不如……我们晚餐就去那里解决?我请客,就当是感谢你刚才……嗯,为我出头。”

承太郎放慢脚步转头看向梅戴,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那双浅绿色的眼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

“……随你。”他变相妥协了,为了岸边露伴的事情,也为了梅戴的提议,语气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其中的怒意已经消散,“不过,一旦他有任何越界行为,我会亲自处理。”他当然知道梅戴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这段谈话并不像是表面看来那样简单。

“嗯,那是自然。”梅戴的唇角弯起一个清浅而安抚的弧度,知道这已经是承太郎最大的让步了,他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更真切一些的笑容,“那走吧,我知道路。”

于是两人调转方向朝着托尼欧的餐厅走去,街道两旁店铺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渐渐将之前的紧张与不快彻底冲刷淡去。

至少在这个晚上,杜王町的“日常”还在继续,而能与人并肩分享一顿温暖的晚餐,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安宁。

……

托尼欧的餐厅一如既往地弥漫着令人心安的食物香气,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木质桌椅上,营造出一种与外界隔绝的温馨氛围。

两人坐在他们都喜欢坐的靠窗位置,面前摆着托尼欧刚刚才端上来的特制开胃菜和两杯清水。

承太郎用餐叉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盘中的橄榄,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垂着眼一边出神一边嚼着圣女果的梅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语气听起来尽量随意,但那双浅绿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点认真:“在我们离开之后,”他开口,声音在餐厅舒缓的、淡淡的背景音乐里显得低沉,“在我们离开后,那个岸边露伴……有没有再对你说什么话?”

他担心的重点显然是露伴那种无所顾忌、擅长洞察并刺激他人弱点的态度,可能会接触到梅戴内心深处某些不愿被触及的角落,或者引发不必要的情绪波动。

他了解梅戴远超常人想象的坚韧,但在承太郎看来,有些伤害本就可以避免。

梅戴正小口啜饮着清水,闻言动作微微一顿,他放下杯子,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浮现出几分无奈和一丝被逗乐的笑意,他想到了离开前那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可等到现在,吹了吹晚风之后冷静下来的他并不认为那是个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更不认为那是什么“刺激”,反而觉得露伴的脑回路清奇得有些滑稽了。

梅戴也没想到承太郎会特意问起这个,而且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说过什么话嘛……”梅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有些冰凉的杯口,微微歪头,浅蓝色的发丝滑过肩头,唇角弯起一个略带调侃的弧度,好像真的在回忆一件有趣的事情似的,他带着点戏谑的口吻说道,“说起来,在我要离开病房之前,他倒是突然问了一个……挺出人意料的问题。”

他抬起眼,看向承太郎,眼神清澈,带着一种纯粹分享趣闻的神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在对方心里激起怎样的反应。

“他说……”梅戴模仿着露伴那时故作随意的腔调,但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玩笑的意味,“‘那个男的,叫空条承太郎是吧。他是你男朋友?’”

话音刚落,梅戴自己先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浅蓝色的发丝随之轻颤:“真是……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当时都差点宕机了。”

他不知道自己抛出了一个怎样的炸弹,只是纯粹觉得这个问题来得突兀又荒谬,带着岸边露伴式的、不顾他人感受的直白,应该很符合承太郎想要打听的“标准”。

梅戴抬眼看向承太郎,眼神清澈,带着分享完一个趣事后的轻松,等待着对方的反应,还预期着承太郎也会对此嗤之以鼻。

不出梅戴所料,空气凝滞了一瞬。

“……”承太郎捏着餐叉的手指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帽檐下的阴影很好地遮掩了他眼中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错愕,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还有更深层的、一种被猝不及防戳破某种心事的僵硬。

他的动作停顿了,甚至连呼吸都似乎漏掉了一拍,而那情绪复杂地出现又迅速地消逝了,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只有那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在梅戴能看见的视角里,承太郎的嘴角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平直的样子。

承太郎沉默了两秒,才微微抬起头看向梅戴,然后目光从他带着笑意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面前的餐盘上,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无聊的问题。你怎么回答的?”

梅戴笑了一声,完全沉浸在自己觉得“这问题真荒唐”的情绪里,并没有捕捉到承太郎这细微的异常。

他又低下了眼睛,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他拿起叉子,继续叉起来了一颗圣女果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这还用问吗”的语气轻松地继续道:“我当然立刻否认了。我跟他说‘当然不是。承太郎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不过他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还说什么‘不是吗?那为什么他刚才那么生气’什么的……我不知道他那个奇特的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真是个奇怪的人,对吧?”梅戴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点对露伴天马行空思维的无奈,以及对自己被卷入这种桃色传闻的些许好笑。

他看向承太郎,眼神坦荡,带着点“你也觉得很好笑吧”的意味,补充道:“可能是因为你之前表现得比较激动,所以他才会误会吧?不过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

听到梅戴如此迅速、清晰且不带一丝犹豫的否认,尤其是那句“非常重要的朋友”,承太郎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松动,但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察觉的微光却悄然黯淡了几分,心底某个角落,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酸闷悄然蔓延开。

他转了转手里捏着的叉子,把橄榄扒拉到了盘子边缘,拉低了帽檐,将大半张脸都隐藏了起来。

“啊……是吗。”承太郎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淡结束了这个话题,“果然只会说些无聊的废话,不用理他。”

梅戴见承太郎反应平淡,只当他也觉得这个问题无稽,便也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托尼欧今天推荐的特色菜。

承太郎沉默地听着,偶尔应和一声,但心思显然已经飘远了。

梅戴那坦荡的、毫无杂念的否认,实在是让人在意。

梅戴在感情方面异常迟钝,或者说,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恢复、任务和照顾他人上,可能真的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承太郎早就知道也早该接受:不把这种事情挑明说出来,恐怕对方一辈子都很难往那方面想了。

但亲耳听到对方如此干脆地将自己定位在“朋友”的界限内,还是让他感到一种沉闷的失落。

但承太郎很快将这份情绪压了下去,重新专注于当下的晚餐和陪伴,至少此刻他们还能像这样并肩而坐,这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

或许保持这样的距离,对彼此而言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他拿起玻璃杯,将杯中微凉的水一饮而尽,也咽下了那份未曾言明、也或许永无机会言明的心绪。

晚餐在一种微妙而平和的氛围中继续。

梅戴专注于品尝托尼欧精心烹制的烤鱼,鱼肉外皮焦香,内里鲜嫩多汁,搭配着烤至恰到好处的时蔬,每一口都是一种享受。

他偶尔会抬头与承太郎交谈几句,内容无非是关于杜王町的日常,或是Spw基金会一些不怎么要紧的小道消息。

承太郎就显得有些沉默了。

他机械地吃着面前的海鲜意面,味道确实十分出色,但此刻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在食物上,帽檐下的目光偶尔会掠过梅戴带着满足笑意的侧脸,然后迅速移开,落在窗外渐深的夜色,或是餐厅墙壁上悬挂的抽象画上。

他知道梅戴说的是事实,再真实不过的事实。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生死与共和对抗dIo的残酷战斗之上,是可以用性命托付的、历经磨难后彼此理解、相互扶持的朋友。

这本该是坚不可摧、值得珍视的纽带。

可为什么现在心里会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滞涩感,好像胸腔里被人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絮,不沉重,却闷得让自己呼吸不畅。

“不合胃口吗?”梅戴注意到承太郎吃得有些慢,关切地问了一句。

承太郎瞬间回神,拉低了帽檐,掩饰住那一瞬间的走神:“没有,很好吃。”他简短地回答,为了证明似的,用叉子卷起一大口意面送入口中。

梅戴不疑有他,笑了笑:“那就好。托尼欧主厨的手艺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

承太郎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咀嚼着。

心情变好?或许吧。

用餐结束后,托尼欧亲自送来餐后甜点——两份精致的意式奶冻,并坚持由他请客,算是为今天他们经历的“小麻烦”压惊。梅戴真诚地道了谢,承太郎也微微颔首致意。

离开餐厅时,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街道上的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开一片片朦胧的光晕。

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我送你回去。”承太郎自然地说道,一边从风衣内侧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啪”地一声撑开,足以容纳两人。

梅戴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他随身携带的伞,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谢谢。”他轻声说道,安心走到了伞下。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杜王町的街道上,伞下的空间不算宽敞,能清晰地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雨点敲击伞面的细密声响,起初是沉默,只有脚步声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走了一段,梅戴似乎想打破这略显凝滞的气氛,也或许是心中有些思绪需要倾诉,他望着前方被雨幕模糊的街景,轻声开口道:“承太郎,前几天我和608联络上了。”

承太郎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他说,大概在五月中旬左右,会有一位‘故人’到访杜王町。”梅戴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情绪,像是期待,又夹杂着些许无奈的预感和没辙,“虽然他没有明说,但那个描述……我想,多半是典明吧。”

提到这个名字,梅戴微微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侧头看了一眼承太郎,伞下的光线昏暗,但他能感觉到承太郎的注意力更集中了些,“典明他……太敏锐了。而且他的身上总是有种能轻易打破别人心防的执着和真诚……现在这样的情况的话,我有点招架不住。”

“他要是问起我这段时间的事情,我该怎么说呢……”梅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身边人的意见,“说我在这里生活得还不错?可他又大概率会怨我不及时告诉他。”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自嘲。

承太郎沉默地听着,伞微微向梅戴的方向倾斜,确保雨水不会淋到他。

他能理解梅戴的顾虑,从两个人在四月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理解。

花京院确实是那样的一个人,纯粹、执着,关心起人来不留余地。

他也能想象,面对那样的花京院,梅戴那种习惯将过往深埋、不愿给他人添麻烦的性格,会感到多么的无所适从。

“他总会知道的。”承太郎低沉地开口,算是回应。

“是啊。”梅戴无奈地笑了笑,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希望他别太为我担心了,毕竟我现在也好好的,总在担心别人……这样对典明来说会很累。”

他说这话时,语气努力显得轻松,但承太郎却从他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和略显飘忽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勉强。

承太郎知道,梅戴口中的“好好的”,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漫长痛苦和挣扎。

承太郎侧过头,帽檐下的目光在梅戴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层层叠叠的情绪,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快又收回了视线,重新望向前方。

梅戴敏锐地捕捉到了承太郎那一瞬间眼神的变化,他们并肩作战的默契让他能读懂这位伙伴许多未言明的情绪。

“承太郎,怎么了?”梅戴轻声问道,带着关切,“你……是不是不太希望花京院来?”他随意猜测着,或许承太郎是担心旧友重逢会勾起太多沉重的回忆,或是打破杜王町目前微妙的平衡。

承太郎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拉低了帽檐,将表情更深地隐藏起来,只留给梅戴一个冷硬的侧脸。

“……没什么。”他沉声回答,语气听不出喜怒。

典型的承太郎式回答,将所有的情绪都封锁在内心深处,梅戴有时候很想像乔斯达先生那样,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和心思,可现实是很“残酷”的,他永远都不可能是乔瑟夫。

梅戴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他了解承太郎,如果对方不想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于是只好将疑问暂时压下,轻轻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向了更轻松的方面,比如小静可能需要的婴儿用品。

剩下的路程,基本上是梅戴在说,承太郎偶尔简短地应和一声。

终于走到了终点。

“就到这里吧,谢谢你,承太郎。”梅戴停下脚步,抬头对伞下的承太郎说道,路灯的光线透过雨丝,在他浅蓝色的头发和睫毛上洒下细碎的光点。

承太郎站在门口,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一如既往的平静和信任,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的倒影,倒影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声应了一句:“早点休息。”

“你也是。”梅戴微笑着点头。

承太郎站在原地,看着梅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也并没有立刻离开。

雨还在下,敲打着伞面,发出单调而寂寞的声音。

他独自在雨中站了一会儿,脑海里回响着梅戴关于花京院的话,以及那双清澈眼眸里对自己的担忧和毫无杂质的信任。

他这才才缓缓转身,高大的身影融入杜王町湿漉漉的夜色之中,白色的风衣下摆在灯影下拉出一道模糊的痕迹。

花京院的到来,或许会给这个小镇带来不一样的化学反应,只是承太郎不知道这个反应会产生多大的浪花,但梅戴的表现并没有什么抵触,这样还好。

……

可他自己心中那片因某个迟钝之人而泛起的波澜,又该如何平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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