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酒店的顶层套房,窗外是首尔连绵的灯火,但千颂伊毫无欣赏的心情。
她裹着柔软的浴袍,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张黑色的名片,面前摊着平板电脑。
屏幕上,社交媒体和新闻网站关于她的“丑闻”还在持续发酵。#千颂伊人设崩塌#、#顶级演员的堕落#、#代言品牌集体割席#……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签像刀子一样扎进眼里。
经纪公司的电话终于来了,不是安慰,而是冰冷的通知。
“颂伊啊,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代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公式化的遗憾,“公司正在尽力公关,但舆论压力太大了。那几个正在谈的剧本……制作方都表示需要‘再考虑’。还有,董事会的意思是你最好暂时低调,避避风头。”
避风头?说得真好听。其实就是雪藏。
“代表,那些照片是借位,录音是剪辑过的!我们为什么不澄清?”千颂伊咬着牙问。
“澄清?怎么澄清?对方准备得很充分,现在跳出来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听公司的,安静一段时间,等热度过去。你最近就好好休息吧,公寓那边记者太多,我给你安排了个地方……”
“不用了。”千颂伊打断他,声音有些冷,“我有地方住。”
代表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你?哪里?现在谁还敢收留你?”
千颂伊看向手边的名片。“一个朋友。”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朋友?她和那个叫乔卫东的中国男人,算朋友吗?连认识都谈不上。但奇怪的是,比起那些朝夕相处却随时可能背叛的同事、圈内所谓“好友”,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反而让她感觉更……可靠?至少,他帮了她,没提任何条件。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千颂伊小姐?”是乔卫东的声音,背景很安静。
“乔先生,打扰了。”千颂伊吸了口气,“您昨天说的那个公寓……如果还方便的话,我可能需要暂住几天。当然,我会付房租……”
“地址我发到你手机。密码是六个8,你可以自己改。生活用品应该都有缺的,你可以列出清单,我让人送过去。”乔卫东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房租就不必了,空着也是空着。不过,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他顿了顿,“等我女儿来韩国玩的时候,你给她签个名,合张影就行。”
就这么简单?千颂伊愣住了。这条件简单得甚至有些……幼稚。但放在此刻的她身上,却比任何昂贵的交易都让她安心。
“好,一定。”她轻声答应。
“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联系。”
电话挂断。几秒钟后,一个地址和详细的入户指引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
江南区,一处堪称顶级的高层公寓楼。千颂伊戴着帽子和口罩,拖着一个小行李箱,按照指引顺利进入电梯,直达顶层。输入密码,厚重的智能门锁无声滑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视野极佳的大平层。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色调以灰白和原木为主,线条干净利落,家具看起来低调但质感十足。
最震撼的是那一整面弧形落地窗,汉江和半个首尔的繁华尽收眼底。这里比她之前住的明星公寓还要豪华,但少了些浮夸,多了种沉稳内敛的气息。
确实如乔卫东所说,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连冰箱里都贴心地放满了新鲜食材和饮品。
千颂伊放下行李,走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几天前,她还是站在聚光灯最中央、被无数人仰望的顶级明星。
现在,却要躲在这里,像个逃犯。巨大的落差让她鼻子发酸,但她倔强地仰起头,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能认输。她千颂伊,从来就不是轻易被打倒的人。
她开始整理思绪。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经纪公司靠不住,甚至可能已经放弃了她。她需要自己想办法澄清,但缺乏可靠的团队和渠道。法律途径?
那些照片和录音被加工得很巧妙,短时间很难找到突破口。舆论战?她现在几乎是被全网围剿的状态。
正烦恼着,门铃响了。
千颂伊心头一紧,透过猫眼看去,外面站着一位穿着得体套装、笑容温和的中年女士,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千颂伊小姐您好,我是乔先生安排的管家,姓金。乔先生担心您刚搬来不熟悉,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顺便送些点心。”女人的声音透过门传来,恭敬有礼。
千颂伊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
金管家并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将食盒放下,简单介绍了公寓的各种智能设备和安保系统(包括独立的监控屏蔽和反窃听装置),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便礼貌地告辞了。
食盒里是还温热的参鸡汤和几样精致的韩式小菜。味道出乎意料地地道。千颂伊喝着汤,冰凉的身体和心似乎都一点点暖和起来。
这个乔卫东……到底是什么人?心思细腻周到得可怕。
接下来的两天,千颂伊足不出户,通过网络和仅有的几个还能信任的朋友了解外界情况。果然,情况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又有两个代言正式发了解约函,一个谈好的综艺嘉宾名额被换掉了。
甚至有小道消息说,有议员在公开场合暗示“艺人应该注重私德”,被媒体解读为对她事件的影射。
她就像困在透明玻璃罩里,看着外面的人不断朝她扔石头,却无力反抗。
第三天下午,她实在闷得发慌,决定全副武装,下楼去便利店买点东西,顺便透透气。这栋楼的隐私保护确实很好,直达车库,没有遇到记者。
然而,就在她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低头快步走向公寓楼大门时,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她下意识地用韩语道歉,抬头瞥了一眼。
那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灰色大衣,手里提着超市的环保袋,看起来刚购物回来。
他长相非常英俊,甚至有些过分精致,但气质却很冷清,眼神深邃平静,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太关心。他看了千颂伊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便侧身走过。
千颂伊也没在意,匆匆进了大楼。
但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那个男人也走了进来。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千颂伊压低了帽檐,盯着楼层数字。
男人站在另一侧,同样沉默。
突然,千颂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新闻推送。标题赫然写着:“独家:千颂伊疑似秘密堕胎,医院记录曝光?”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尽管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电梯里还是显得突兀。
旁边的男人似乎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但依旧没有转头,也没有任何表示。
千颂伊觉得尴尬又难堪,迅速按熄屏幕,心脏砰砰直跳。这又是哪来的谣言?!她感觉血液都往头上涌,呼吸有些困难。
电梯到达顶层,“叮”一声开了。
千颂伊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了出去,输入密码的手都有些发抖。进门,反手关上厚重的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才慢慢平复。她洗了把脸,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脸颊。“千颂伊,振作点!你不能被他们打倒!”
她需要帮助,专业的帮助。她再次拿起那张黑色名片,这次没有太多犹豫,拨通了电话。
“乔先生,我……可能需要您的帮助。不仅仅是住处。”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后的沙哑。
“你说。”乔卫东的声音平稳如常。
千颂伊把自己的困境,以及刚刚看到的新谣言简单说了。“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律师团队,还有……能帮我调查真相、反击的公关团队。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费用我会……”
“地址给我,一个小时后,会有几个人过去见你。律师、私人侦探、前资深调查记者。”乔卫东直接打断了她关于费用的话,“你跟他们详细谈,把你知道的所有细节,怀疑的对象都告诉他们。他们会给你专业的建议和方案。”
“乔先生,您为什么……”千颂伊忍不住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乔卫东似乎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我女儿要是知道我喜欢看的演员被人这么欺负,会怪我见死不救的。何况,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看到脏东西弄脏了好看的风景。”
这话说得有点拐弯抹角,但千颂伊听懂了。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谢谢。”
“对了,”乔卫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隔壁住的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隔壁?”千颂伊想起电梯里那个冷清英俊的男人,“不认识,今天才碰到。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的人注意到他有些……特别。好像是个大学教授?叫都敏俊。”乔卫东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如果你觉得他有什么可疑,或者打扰到你,可以告诉我。”
“都敏俊教授?”千颂伊有点印象,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他作为年轻天才学者接受采访,主攻天文学和物理学?“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有点冷。”
“嗯,学者嘛。”乔卫东没再多说,“你先处理你的事。团队马上到。”
挂了电话,千颂伊有些疑惑。乔卫东怎么会特意提到她的邻居?难道那个都敏俊教授也有问题?
一个小时后,门铃准时响起。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自我介绍分别是擅长名誉权官司的权律师、有多年警务背景的朴侦探、以及从知名电视台调查组离职的崔记者。
他们专业、高效,没有多余废话,立刻开始听取千颂伊的陈述,分析现有的材料,并提出了初步的调查方向——重点追查最初发布照片和录音的匿名账号来源,以及JFK娱乐近期的异常资金流动和人员调动。
送走他们,千颂伊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至少,她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傍晚,她想到冰箱里的食材快吃完了,决定再去一次超市。这次她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在公寓一楼的大堂,她又遇到了那个叫都敏俊的邻居。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庭院,似乎在思考什么。夕阳的光线透过玻璃,给他冷清的侧影镀上一层暖金色,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千颂伊本想悄悄走过,没想到都敏俊忽然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千颂伊小姐。”他开口,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清澈但没什么温度。
“您认识我?”千颂伊有些惊讶,也停下了脚步。
“国民演员,很少有人不认识。”都敏俊的语气平淡,“你最近似乎遇到些麻烦。”
千颂伊苦笑:“看来连教授您都听说了。”
“谣言止于智者。”都敏俊说了句听起来像是安慰,但又很官方的话,“不过,住在你隔壁的那位中国先生,似乎不是普通人。”
千颂伊心头一跳:“您是说乔先生?”
“他今天下午在楼下,和我聊了一会儿。”都敏俊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聊的是……卡西米尔效应在微观尺度上对时空结构的可能影响,以及虫洞稳定性的一些数学模型。”
“啊?”千颂伊完全懵了。这些词她一个都听不懂。
“很专业的领域。”都敏俊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带了点审视以外的情绪,像是好奇,又像是警惕,“一个企业家,对理论物理的前沿课题了解得如此深入,甚至能提出一些……很有意思的见解。这很少见。”
千颂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乔卫东还懂这个?他不是搞科技公司的吗?就算懂,怎么会突然和邻居聊起这种深奥的话题?
“他好像对你的事很关心。”都敏俊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千颂伊莫名觉得他话里有话,“这栋楼的安保等级突然提升了一个级别,尤其是你这一层和地下车库。都是他的手笔。”
千颂伊更惊讶了。这些她完全不知道。
“我只是个邻居,不便多言。”都敏俊微微颔首,“不过,如果遇到科学领域的问题,或许可以互相探讨。失陪。”
他说完,便转身走向电梯,留下千颂伊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脑子问号。
这个都敏俊教授,感觉也好奇怪。说话云山雾罩的。还有乔卫东,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东西?他接近自己,真的只是因为他女儿喜欢看自己的戏?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洗清自己的污名。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头,未来科技韩国分公司的顶层办公室里。
乔卫东站在窗前,听着助理的汇报。
“老板,查清楚了。都敏俊,首尔大学最年轻的终身教授,天文物理学和物理学双料博士,学术成就斐然,但为人极其低调,几乎不接受媒体深度采访。背景干净得……有点过分。
父母早亡,海外留学经历清晰,但回国后的行踪在某些时间段有空白。
另外,他住进千颂伊小姐现在那栋公寓的时间,正好是三个月前,也就是JFK娱乐开始策划针对千颂伊行动前后不久。是巧合吗?”
乔卫东手指轻轻敲着玻璃。“继续查,用点非常规手段,但别打草惊蛇。重点查他留学前,以及回国后空白期的细节。还有,他有没有表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身体能力、知识范围、生活习惯?”
助理虽然有些不解老板为何对一个大学教授如此感兴趣,但还是立刻应下:“是。”
乔卫东走到办公桌前,上面摊开着一份关于都敏俊发表的学术论文的摘要,其中几处关于高维空间和时间理论的描述,被他用笔做了标记。
四百岁的外星人?他前世在跳楼前那段时间,为了排解压力,倒是囫囵吞枣看了不少科幻小说和理论物理的科普读物,加上这辈子为了投资科技领域也恶补了许多前沿知识,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今天下午在公寓楼下“偶遇”都敏俊,他故意将话题引向那些艰深的领域,对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探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一个对人类情感和社会规则略显疏离,却拥有近乎无限时间和知识积累的“观察者”?
有趣。
这确实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变量”。但再特殊的变量,也是变量。是变量,就有其运行规律,就有可以理解和利用的地方。
乔卫东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千颂伊的麻烦,要解决。韩国的生意,要做。现在,又多了一个神秘的外星人邻居。
局面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但他眼底却掠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比起一帆风顺,他更喜欢这种充满挑战和未知的游戏。毕竟,前世他就是因为在那种一成不变、只有数字涨跌的游戏中感到厌倦,才走向了天台的。
这一世,他要玩点不一样的。
都敏俊教授,让我们看看,在这场即将开始的棋局里,你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他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无声地致意。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