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眼”的注视虽已退去,但那冰冷规则降临的余威,依旧如同无形的寒霜,笼罩在每一个幸存墟民的心头。部落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死寂,以及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浓重悲伤。
雷山强撑着伤体,组织人手清理废墟,救治伤员,收敛战死者的遗体。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背影显得格外佝偻,眼神中除了悲痛,更添了一丝对未知力量的茫然与敬畏。
苏灵儿不顾自身灵力枯竭,穿梭在伤员之间,水蓝色的治疗灵光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带给人们一丝慰藉和希望。石鹰沉默地带领着还能行动的战士,加固着残破的防御,他的脸上又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毅。
林逍然和云渺也加入了善后的工作。林逍然以内景天地之力,轻易移开了压住幸存者的巨大断木和石块;云渺则以星衍之术,探查着地脉和结界的受损情况,寻找修复的可能。
忙碌了整整一日,直到西日那冰冷的光辉再次洒满疮痍的大地,部落才勉强恢复了基本的秩序。篝火重新燃起,驱散着夜晚的寒意和死寂,也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悲伤的面孔。
中央广场,图腾柱下,举行了简单的哀悼仪式。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沉默的注视和压抑的哭泣。乌木祭司的离世,烬的燃丹牺牲,以及众多战士的陨落,让雷石部落元气大伤,几乎折损了近半的青壮和唯一的祭司。
仪式结束后,所有核心成员聚集在酋长那还算完好的石屋内。气氛凝重。
“林使者,”雷山的声音沙哑而沉重,他看向林逍然,目光复杂,“今日……多谢你。若非你……部落恐怕已经……”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恐怖的存在和林逍然与之对抗的方式,“只是,那究竟是什么?还有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逍然身上。今日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林逍然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关于“观测者”、宇宙清理规则、“起源方舟”真相以及自己平衡核心、踏入新境的事情,选择能理解的部分,缓缓道来。他隐去了自身内景天地的具体细节和那枚漆黑碎片,只说是以特殊道法暂时逼退了规则的直接抹杀。
即便如此,这庞大的信息量依旧让雷山、石鹰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心神剧震。他们世代生存的星陨之墟,竟然只是一个古老文明避难所失控后形成的“污染区”?他们一直对抗的“影”,只是泄漏的副产物?而真正的威胁,来自维护宇宙平衡的冰冷规则,以及那高悬于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寂灭之眼”?
这真相,太过残酷,太过绝望。
“所以……我们……我们其实一直生活在……一个坟墓里?”一名部落长老颤声问道,脸上毫无血色。
“可以这么理解。”林逍然没有否认,他目光扫过众人,“但方舟核心已被我平衡,其持续扩散的污染已经停止。星陨之墟的寂灭进程虽然无法逆转,但至少不会继续恶化。而且,‘观测者’因我这‘变数’的存在,暂时停止了对此地的直接清理。”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并非绝对的绝望!我们争取到了时间!无论是寻找离开的方法,还是尝试让这片土地恢复一丝生机,都有了可能!”
他的话,如同在黑暗中投入了一缕微光,让众人死寂的眼神重新泛起一丝波澜。
“离开……”雷山喃喃道,他看向林逍然,“林使者,你们……是要走了吗?”
此言一出,石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林逍然他们并非此界之人,他们的根在青玄古星。如今星陨之墟最大的秘密已然揭开,危机暂时解除,他们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林逍然与云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是。我们必须回去。青玄古星亦有危机需要应对,而且,只有回到更广阔的世界,我们才能找到提升实力、应对未来可能再次降临的‘净化’的方法。”
他取出那块得自“观测者”势力的导航星图金属板,将其激活。立体星图浮现,那个代表青玄古星方向的绿色光点,依旧在微弱而顽强地闪烁着。
“根据星图显示,以及我如今对空间的感知,这个节点虽然不稳定,但凭借完整星钥之力,应当可以强行打通一条临时通道。”林逍然指向那个绿色光点,“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明确的回归路径。”
雷山看着那星图,沉默了许久。他粗犷的脸上满是挣扎与不舍。林逍然的到来,为部落带来了预言实现的希望,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与认知冲击。但不可否认,若非林逍然,部落早已在之前的袭击中覆灭,更遑论知晓世界的真相。
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走吧……是该走了。这片绝望的土地,不该成为你们的囚笼。雷石部落,永远记得星辰使者的恩情。”
他站起身,对着林逍然和云渺,郑重地行了一个部落最高的礼节。石鹰和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肃然行礼。
林逍然和云渺连忙还礼。
“酋长,部落日后有何打算?”林逍然问道。
雷山直起身,目光扫过残破的部落,眼中重新燃起属于战士的火焰:“活下去!带着乌木和烬他们的希望,带着部落的传承,活下去!我们会修复家园,会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求存!直到……直到有一天,或许能等到这片土地真正复苏,或者找到其他的出路!”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墟民特有的坚韧与不屈。
林逍然心中触动,他想了想,将那块导航星图金属板复制了一份,抹去了关于“观测者”和方舟的核心信息,只保留了星陨之墟及周边区域的星图和一些基础的空间节点坐标,交给了雷山。
“这份星图留给部落,或许未来能用得上。另外,”他取出几枚自己近日炼制的,蕴含着一丝太初归元力道韵的玉符,“这些玉符蕴含我一丝道力,关键时刻或可抵挡寂灭侵蚀,稳固心神。”
这已是他目前能为部落做的极限。
雷山郑重地接过,没有多言,只是再次重重拍了拍林逍然的肩膀。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离别的地点,选在了部落外那处拥有古老图腾柱的石林区域。这里空间相对稳固,且与星穹古祭坛隐隐呼应,有利于通道的开启。
几乎所有的墟民都来了,默默地站在远处,为他们送行。苏灵儿眼圈通红,将最后一批赶制出来的丹药塞给林逍然和云渺。石鹰沉默地站在雷山身后,对着林逍然重重抱拳。
“保重!”雷山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哽咽。
“保重!后会有期!”林逍然和云渺拱手还礼。
没有再多的言语,林逍然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完整体的星钥悬浮于他身前,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混沌星辉。他双手虚抱,以内景天地之力引动星钥,太初归元力奔腾流转,与星钥之力交融,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柱,射向星图所指示的绿色节点方位!
嗡——!
前方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一个细小的、闪烁着不稳定绿光的空间漩涡,逐渐在虚空中形成、扩大!强大的空间吸力从中传来,卷起地面的沙石。
通道,正在开启!
然而,就在通道逐渐稳定,即将成型的那一刻,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观测者”,也非来自“寂灭之眼”,而是来自星陨之墟本身!
轰隆隆——!
整个大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远方的地平线上,那轮冰冷的西日——“寂灭之眼”——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光芒骤然变得忽明忽暗!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寂灭能量,如同苏醒的巨兽,从星陨之墟的地核深处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林逍然体内那枚平衡灰色的方舟核心晶体,以及那枚得自“寂灭之眼”的漆黑碎片,竟同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悸动!
“怎么回事?”云渺脸色一变,感受到这股源自世界本源的躁动。
林逍然瞳孔微缩,通过星钥和自身与方舟核心的联系,他瞬间明悟!
是方舟!他平衡了核心,使其进入休眠,但也同时切断了对星陨之墟大部分区域的能量供给(虽然是污染性能量)和某种程度的规则压制!此刻,失去了方舟核心的“束缚”,星陨之墟这片早已被深度污染、结构濒临崩溃的土地,其内部积压了无数岁月的寂灭能量,开始失控般地反扑和……自我坍缩!
这不是“观测者”的清理,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在走向它物理意义上的终末!因为支撑它存在的“基础”(失控的方舟能量)被动摇了!
“快走!这个世界……可能要提前‘寿终正寝’了!”林逍然急声喝道,全力催动星钥,将那空间通道强行稳定、扩大!
通道另一头,一片熟悉的、充满生机的星空景象隐约可见——那是青玄古星所在的星域!
“走!”
林逍然拉住云渺,毫不犹豫地投身进入那旋转的绿色空间通道!
在他们进入通道的最后一刻,回首望去,只见雷石部落方向,雷山酋长高举战斧,周身雷光与那弥漫开来的寂灭能量悍然相撞!石鹰和其他战士也纷纷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图腾柱的光芒再次亮起,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景象飞速远去,被扭曲的空间乱流取代。
星陨之墟,这片承载了无数悲欢与牺牲的绝望之地,最终在他们离去的身影后,被翻涌的、更加深邃的黑暗与寂灭所吞噬……
不知在光怪陆离的空间通道中穿行了多久,当周遭的撕扯力逐渐减弱,眼前骤然一亮时,一股久违的、熟悉而浓郁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
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头顶是璀璨的、正常的星空明月。
他们,回来了!
然而,还不等两人感受回归的喜悦,一股强烈至极的空间波动,猛地从他们刚刚冲出的、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通道另一端传来!
仿佛是整个星陨之墟在彻底坍缩前,最后的能量宣泄!
一道凝练到极致、混杂着精纯寂灭气息与破碎世界法则的灰色光柱,如同回光返照的巨兽吐息,顺着空间通道,朝着刚刚回归青玄古星的林逍然和云渺,狠狠冲击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远超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