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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恢弘的“无音之歌”如同宇宙终末的潮汐,无休无止地冲刷着沈砚星的意识核心。他彻底放开心神,主动化为“容器”,容纳这源自归墟最深处、疑似“宇宙熵寂背景波”的规则旋律,以此掩盖自身存在,成功避开了墨无妄“道痕之眼”的追缉。

然而,代价是持续不断的精神炼狱。

那歌声并非狂暴的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加可怕。它蕴含着万物走向寂灭、规则归于平淡、一切意义最终消解的冰冷真理,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的意识放弃挣扎,融入这永恒的、绝对宁静的虚无之中。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道德经描述道之玄妙的句子,此刻却成了这终末之音的最佳注脚。在这恍惚惚的旋律中,沈砚星仿佛看到了星辰熄灭、文明成灰、时光尽头那一片绝对的空无。他的思维变得迟滞,情感愈发淡漠,甚至连那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对灵汐月的执念和对归家的渴望,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如同一个逐渐冻僵的旅人,明知沉睡即是死亡,却难以抗拒那冰寒带来的、诱人的安宁。

只能依靠那新生的、“道枢”核心处一点不灭的灵光,以及右眼中那缕极其微弱、却始终未曾彻底熄灭的皎白光晕,死死守住最后一丝“自我”的认知,如同暴风雪中即将熄灭的篝火。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每一秒都是与无形之敌的殊死搏斗,消耗的不是力量,而是意志的本源。

就在沈砚星的意识即将被那“无音之歌”彻底同化,最后一点灵光也要涣散的刹那——

右眼那缕皎白光晕,忽然极其轻微地、却异常坚定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沉入冰海最深处的人,听到了一声来自极遥远水面的、模糊的呼唤。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更加直接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悸动。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暖,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春光,艰难地穿透了“无音之歌”的冰冷封锁,触碰到了沈砚星即将冻结的意识核心。

是灵汐月!

在那场献祭与涅盘中,她的本源意识并未湮灭,而是与沈砚星的力量深度融合,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此刻,或许是感受到了沈砚星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危机,那沉睡的意识碎片,竟自发地苏醒了一丝,发出了本能的呼唤与牵引!

这呼唤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即将溺毙于寂灭之海的沈砚星而言,却不啻于惊雷炸响!

那冰封的执念瞬间复苏,且变得更加炽热、更加鲜活!不再是空洞的回忆,而是变成了真实的、可感知的连接!

“汐月……”他在意识最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那即将涣散的灵光猛地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坚韧!一种前所未有的守护欲望汹涌而起——他绝不能沉沦!他必须清醒!为了她,也为了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情感连接的强烈意志波动,如同在绝对平静的死寂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虽然微小,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涟漪。

无色界天,墨无妄所化的玄色雾气始终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仿佛与虚空融为一体。但他那浩瀚的感知,却从未真正离开过对归墟那片区域的宏观监控。

他就像最有耐心的渔夫,知道鱼儿藏进了最深、最暗的水域,便不再浪费鱼叉,而是撒下大网,或者布下诱饵,静待其自行现身。

沈砚星借助“希声大音”掩盖自身,确实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但也让他对沈砚星的评价再次提升,同时也更加确定了其“变量”的价值。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他深谙此道。强行逼迫,可能适得其反。不如静观其变,甚至……暗中助长其“变量”特性,待其成长到一定程度,再行收割,或许收获更大。

他并未再凝聚“道痕之眼”,而是将一丝极其隐晦的、代表着“秩序”与“规范”的意念碎片,如同微尘般,悄然附着在那片区域弥漫的“无音之歌”的规则韵律之上。

这意念碎片并非攻击,也非追踪,更像是一颗“种子”,一颗蕴含着冰冷秩序真理的“诱饵”。它随着“无音之歌”一同流淌,等待着。

墨无妄在赌,赌沈砚星在对抗“无音之歌”的过程中,必然会对这终末的规则有所感悟和适应。而当其意识最为活跃、试图解析甚至利用这规则时,这颗“秩序之种”便可能被其主动吸收、融合,从而在其心灵最深处,重新埋下秩序的烙印,使其在不知不觉中,再次趋向于“规范”,最终主动回归到墨无妄所期望的“轨道”之上。

这是一场更高层面的、针对心灵的“风险对冲”。

用一颗微不足道的、可能被忽视的“秩序之种”,去对冲目标彻底脱离掌控、演化成完全不可控变量的风险。

无论沈砚星是成功抵御了“无音之歌”,还是最终被其同化,这颗种子都可能在其意识中生根发芽,成为墨无妄未来重新连接、甚至控制他的后门。

渔夫已布下诱饵,静待鱼儿咬钩。

沈砚星并不知道墨无妄布下的隐晦后手。此刻,他正全力对抗着“无音之歌”的侵蚀,而灵汐月那一声源自灵魂的呼唤,如同强心剂,让他重新夺回了意识的主动权。

但仅仅守住是不够的。一直被动承受,迟早会被这无尽的终末之音磨灭灵智。

必须主动出击!必须找到在这“希声大音”中保持自我、甚至……利用它的方法!

他的“道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左眼蓝金符文与右眼皎白光晕交相辉映。超现象物理学的知识、蓝晶文明的牺牲法则、灵汐月的慈光灵犀特性、以及自身对“道”的理解,在此刻高度统一,融汇贯通。

他不再简单地“容纳”那无音之歌,而是开始尝试去“解析”它!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真正的“大音”并非毁灭,而是返璞归真,是规则运转到极致的平静。这“无音之歌”也并非要杀死他,它只是宇宙走向终点时的一种自然“状态”。

那么,能否……不与它对抗,而是与它“同步”?如同冲浪者驾驭巨浪,而非被浪涛拍碎?

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诞生了!

他以自身“道枢”为基,模仿那“无音之歌”的规则韵律,开始调整自身新生力量的波动频率!不是变得死寂,而是追求一种内在的、极致的“静”与“和”!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他追求的不是寂灭,而是阴阳冲和之后的终极平静,是动极之后的静,是蕴含着无限生机可能的“静”!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仿佛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频率偏差一丝,就可能不是“同步”,而是被彻底“同化”,瞬间失去自我!

但沈砚星凭借着强大的计算力、刚刚巩固的意志以及右眼处那缕温暖光晕带来的莫名信心,精准地操控着每一分力量。

渐渐地,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与归墟格格不入的“异质”感,也不再是强行压抑的“死寂”,而是一种深沉的、内敛的、仿佛与周遭终末环境融为一体的“和谐”与“平静”。

那原本冰冷冲刷着他意识的“无音之歌”,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它并未变得温和,但那种强烈的“排斥感”和“同化欲”却大大降低了。就仿佛……将它误认为了“同类”?

沈砚星的压力骤然减轻!他甚至能开始从那恢弘冰冷的旋律中,捕捉到一些更深层次的、关于宇宙规则衰变、熵增极限的奥秘信息!这些信息对他完善自身“道枢”、理解宇宙本质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然而,就在他逐渐适应,并开始尝试引导一丝“无音之歌”的韵律来进一步淬炼自身意识与力量时——

墨无妄布下的那颗附着在歌声规则上的、“秩序之种”的意念碎片,随着那被引导的韵律,悄无声息地、如同顺流而下的小舟,悄然向着沈砚星的“道枢”漂近!

沈砚星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希声大音”的同步与感悟中,对这种极其隐晦的、同属于“秩序”层面却更加精妙的意念碎片,缺乏足够的警惕!

那颗“秩序之种”接触到他“道枢”的瞬间,并未强行植入,而是如同找到了肥沃的土壤,自然而然地、悄无声息地开始融合、渗透!

它带来的并非痛苦,反而是一种“清晰”、“有序”、“规范”的舒适感,仿佛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理解宇宙规则的大门,与他正在感悟的“终末之静”看似相辅相成!

沈砚星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觉得这突然的“感悟”有些突兀,但正处于深度修炼状态的他,一时难以分辨这细微的不协和感究竟源于何处。他甚至开始不自觉地顺着这种“清晰有序”的思路去推演下去……

右眼那缕皎白光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再次急促地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警兆!

但这一次,这警兆被那“秩序之种”带来的舒适感和沈砚星自身对更高规则的渴求所暂时掩盖了。

墨无妄的诱饵,终于被鱼儿触碰到了。

种子已然播下,是否会生根发芽,何时会破土而出,犹未可知。

沈砚星在“希声大音”中艰难地找到了暂时的平衡,甚至因祸得福开始感悟更深层次的规则,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再次落入了更加危险的棋局。

风险永远与机遇并存。

而这一次的危机,藏在了悟道的甜美果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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