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苏婉清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刚刚由部门主管王茂才直接下发的“重点项目绩效评估表”。她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数字——65分。
及格线边缘。
而在备注栏里，简洁明了地写着一行字：“因个人原因，疑似涉及家庭成员不当行为，影响团队形象及项目进度，酌情扣分。”
个人原因？家庭成员不当行为？
这几乎是指着鼻子在说，因为昨天幼儿园那场莫须有的“偷窃”风波，影响了她工作！
苏婉清的手指紧紧攥着鼠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昨天请假去幼儿园，只含糊地说了家里有急事。这才过了一个晚上，连“绩效评估”这种需要周期考核的东西都能立刻做出来，还带着如此明显的指向性污蔑？
这绝不是巧合！
“哟，苏工，看绩效呢？”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同事张莉，和王茂才走得最近，也是部门里有名的“包打听”。她端着咖啡杯，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苏婉清的屏幕，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六十五分啊……啧啧，这下季度奖金可悬了哦。要我说啊，苏工，这家里的事就该家里解决，带到单位来，影响多不好。”张莉意有所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同事听到。
苏婉清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张莉。她没有说话，但那冰冷的眼神让张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悻悻地撇撇嘴，扭着腰走开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明显了。
“听说了吗？她女儿在幼儿园偷东西被抓了现行……”
“真的啊？看着挺老实一个人，怎么教孩子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这下好了，绩效垫底，看她还能清高到几时。”
那些目光，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隔岸观火的冷漠和落井下石的快意。
苏婉清挺直了背脊，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只会让这些人看更多的笑话。
她直接站起身，拿着那份打印出来的绩效评估表，走向主管王茂才的独立办公室。
“咚咚咚。”
“进。”里面传来王茂才略显慵懒的声音。
苏婉清推门而入。王茂才四十多岁，有些谢顶，腆着个啤酒肚，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悠闲地刷着手机。看到苏婉清进来，他眼皮抬了抬，脸上露出一丝早有预料的神情。
“王主任，关于这份绩效评估，我想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苏婉清将表格放在他桌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王茂才放下手机，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小苏啊，解释不是写在上面了吗？个人原因影响工作嘛。昨天你突然请假，导致项目组进度受阻，这是事实吧？”
“我昨天请假是因为家里有急事，符合公司规定。而且，我手头的工作在请假前已经全部完成交接，并未造成任何项目延误。”苏婉清据理力争，“至于所谓的‘家庭成员不当行为’，这属于我的个人隐私，与工作绩效毫无关系，以此作为扣分依据，我认为不合理，也不合规！”
王茂才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苏婉清，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管理决定？合不合理，合不合规，不是你说了算！我说影响了就是影响了！怎么，你还想去上面告我不成？”
他身体前倾，带着一股压迫感，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我劝你认清现实。有些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赵家，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工程师能惹得起的。识相点，认个错，服个软，这事说不定就过去了。”
苏婉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果然！是赵家在背后搞鬼！
孙莉昨天在幼儿园没能逼她道歉，转头就利用赵家的影响力，把压力给到了她工作的单位！
王茂才显然已经收到了“指示”，要借此机会打压她，逼她就范！
一股怒火在她胸中燃烧，但她死死压住了。她知道，此刻在王茂才的办公室里爆发，毫无意义。
她看着王茂才那张油腻而势利的脸，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王主任，我的工作能力和表现，有目共睹。这份绩效评估，我不会认可。”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清亮而坚定，“如果公司认为我不胜任这份工作，可以按照劳动法相关规定与我解除合同。但是，想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逼我低头，不可能！”
说完，她不再看王茂才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转身，挺直了脊梁，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王茂才可能爆发的咆哮。
回到工位，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苏婉清却仿佛感觉不到，她平静地坐下，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只是，在没人看到的桌子下方，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赵家不会善罢甘休，王茂才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她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快到下班接晓晓的点了。
想到女儿，她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晓晓昨晚睡得并不安稳，今天早上送去幼儿园时，还是蔫蔫的，拉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
家庭、工作……两边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地又想到了那个放在家里角落的黑色通讯器。
那个……不能打的电话。
一丝动摇再次掠过心头，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
还不到时候……不能给默添麻烦……
她必须靠自己，再撑一撑。
收拾好东西，苏婉清在同事们复杂的目光中，准时下班离开了办公室。她要去接她的女儿，那是她此刻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支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王茂才阴着脸拨通了一个电话。
“孙太太，您放心，我已经敲打过了……不过这个女人骨头挺硬，不肯服软……是，是，我明白，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电话那头，传来孙莉满意的轻笑声。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