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舔过桂树的枝桠时，周爷爷已经坐在工作台前，锯子在陈叔送的柏木料上拉出细碎的木屑——那木料是陈叔存了二十年的旧料，纹理里藏着当年晒过的桂香。苏清媛蹲在旁边，速写本摊在膝头，铅笔尖跟着锯子的节奏动：“周爷爷，您锯的纹路像不像桂树的枝桠？”她的鼻尖沾着点木屑，像落了片小桂瓣。周爷爷捏着锯子抬头，老花镜上蒙着层薄光：“你这丫头，看什么都像桂树——昨天那本《旧物故事集》画到哪了？”
我抱着一摞旧木梳从里屋出来，木梳上的桂纹还留着周爷爷的手温：“清媛画到那个中学生的钢笔了——就是上次来修钢笔的小宇，说那是他爷爷送的，笔帽上刻了‘好好读书’。”苏清媛立刻翻速写本，画页上的钢笔正蘸着墨，旁边的中学生皱着眉做题，背景是桂树的影子：“我要把每个故事都画成插画，开放日的时候贴在墙上——这样来的人就能看到，我们修的不是木头和金属，是藏在里面的心事。”
“开放日？”周爷爷的锯子顿了顿，木屑落在工作台的錾子上，“你们之前说的那个？”我把木梳放在柜台上，指尖拂过昨天直播时收到的留言——有个叫“小棠”的姑娘说“想亲手做个木簪给妈妈”，还有个小伙子问“能不能跟周爷爷学锯木料”：“对，就是把铺子打开，让想体验手艺的人来做小玩意儿——比如锯个木书签，錾个小铜片，不复杂，但能摸到木头的温度。”
苏清媛赶紧把速写本翻到新页，上面画了个摆满木片和铜丝的桌子，旁边站着笑的周爷爷：“周爷爷，我设计了三个区域——手作体验区做简单的木艺和锔瓷小物件，旧物故事展贴我的插画和大家的旧物照片，还有桂花茶歇区，用您的桂花茶招待大家。”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桂花，周爷爷的嘴角慢慢翘起来，摸了摸工作台上的旧錾子：“行，那我把那箱小铜片找出来——是我当年学手艺时练手用的，薄得很，适合新手錾花纹。”
筹备开放日的日子像浸了桂香的糖，慢得甜。苏清媛用桂树的皮做邀请函——她跟巷口的老纸匠学了造纸，把桂树的韧皮泡在水里，加了点干桂花，做成的纸带着浅褐色的纹路，摸起来像桂树的皮肤。她在每张邀请函上画了不同的旧物：有的是银簪，有的是木梳，有的是钢笔，最后用朱砂点上桂花瓣。我帮她写邀请词，字里藏着桂香：“桂香里的旧物在等你，来摸一摸木头的温度，听一听故事的声音。”
周爷爷把仓库里的旧工具翻了出来——有他师父传下来的小锯子，刃口还亮着；有他年轻时做的木模，刻着桂纹；还有一箱小铜片，氧化得发暗，像藏了岁月的秘密。他蹲在地上擦锯子，指尖蹭到锯刃上的锈，抬头对我笑：“这些工具当年我学手艺时，师父说‘要像对待媳妇一样疼’——现在给年轻人用，也算找着归处了。”
林枫听说我们要做开放日，专程请假来帮忙。他抱着个大纸箱站在门口，额角冒着汗：“我从公司拿了些展示架——都是闲置的，刚好用来放清媛的插画。”苏清媛眼睛亮起来，扑过去翻纸箱：“这个架子好！可以挂《旧物故事集》的插画，下面摆对应的旧物——比如那个银簪的插画下面，就放老太太的银簪！”林枫挠着头笑：“还有啊，我联系了之前给你们拍视频的小杨，他说开放日那天来帮忙拍素材，不搞流量，就拍大家做手工的样子。”
最忙的是苏清媛。她每天熬到深夜，画开放日的海报，写每个旧物的故事卡片，还要给手作体验区设计步骤图——比如锯木书签要先画轮廓，再用小锯子慢慢锯，最后用砂纸磨圆边角。她的指尖沾着铅笔灰和朱砂，眼睛里却闪着光：“泽宇，你看这个步骤图——我画了个小桂树在旁边，这样大家做的时候，就能想起桂香里的样子。”我帮她揉肩膀，她的肩膀因为画图有点酸：“慢慢来，不急——反正桂香会等我们。”
开放日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三个围坐在桂树下的石桌旁。周爷爷端着桂花茶，茶里浮着几朵新鲜的桂瓣；苏清媛抱着《旧物故事集》，插画页被风掀起，像桂树的叶子；我翻着邀请函的回复，手机屏幕亮着：“小棠说她要带妈妈来，想做个木簪给妈妈；小宇说要带爷爷的钢笔来，想让周爷爷看看他做的木书签；还有那个之前拍视频的小杨，说要带他奶奶的银镯子来修——奶奶看了直播，说‘终于找着懂行的人了’。”
周爷爷喝了口茶，桂花的香气从他嘴角溢出来：“我小时候学手艺，师父说‘手艺要传给懂的人’——现在看来，懂的人不是天生的，是摸过木头，錾过铜片，听过故事后，慢慢懂的。”苏清媛把《旧物故事集》放在石桌上，桂树的影子覆在画页上，银簪的线条泛着暖光：“对呀，开放日不是让大家来拍照，是让大家来‘摸’——摸木头的纹路，摸铜片的温度，摸藏在旧物里的故事。”
风里飘来桂香，我望着苏清媛的侧脸，她的鼻尖沾着点朱砂，像落了片桂瓣。周爷爷的茶碗里，桂瓣在水里转圈圈，像个小太阳。手机突然震了下，是林枫发来的消息：“我把展示架摆好了，明天早点来——我带了相机，要拍你们忙的样子，加朵桂香的云。”我笑着回复：“等着，给你留杯热的桂花茶。”
深夜关上门时，苏清媛举着最后一张邀请函蹦过来：“泽宇，你看——我在最后一张邀请函上画了我们三个：你扶着牌子，周爷爷举着錾子，我画插画，背景是满树的桂花开。”她的声音里带着笑，邀请函上的我们站在桂树下，桂花瓣飘在我们之间。我接过邀请函，指尖摸着画里的桂树：“等开放日结束，我们把这张画装裱起来，挂在铺子里——就叫‘桂香里的我们’。”
苏清媛靠在我肩上，桂香裹着她的松木香飘过来：“泽宇，你说开放日会有人来吗？”我望着里屋的周爷爷，他正摸着工作台上的小铜片，嘴角带着笑：“会的——因为桂香里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孤独的。”风一吹，桂花瓣落进铺子，粘在邀请函上，像给我们的开放日加了个桂香的注脚。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所谓的“开放日筹备”，不过是把桂香里的温度，一点点铺成路——让更多人走进来，摸一摸木头的温度，听一听故事的声音，然后把这份温度，带回自己的生活里。而我们要做的，只是站在桂树下，笑着说：“来了？喝杯桂花茶，慢慢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