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将衬衫的扣子扣到最顶端，冰凉的布料紧贴着脖颈，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垂着头跟在李佑铭身后走出套房，走廊里的晨光刺得他眯起眼睛，昨晚的奢靡与此刻的清醒形成荒诞的对比。张强早已候在电梯口，看到两人出来时连忙点头哈腰，却在瞥见墨涵泛红的眼眶时，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被李佑铭一个眼刀扫过，立刻收敛了神色。
电梯下行时，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李佑铭靠在轿厢壁上，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回复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的声音格外刺耳。墨涵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攥着衬衫下摆，指甲几乎要将布料掐破。他能感觉到李佑铭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像昨晚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审视“所有物”的漫不经心，更让他浑身不自在。
走出KtV大门，刺眼的阳光让墨涵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路边，司机连忙上前打开后座车门。李佑铭率先坐进去，朝他抬了抬下巴：“上车。”语气理所当然，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墨涵犹豫了一秒，想起学生证还在对方手里，只能弯腰坐进车里，尽量将身体贴在车门边，与李佑铭保持最远的距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早高峰的街道上，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氛，与昨晚套房里的气味如出一辙。李佑铭转动着左手的腕表，试图打破沉默：“你们班那个班长，叫林溪是吧？昨天在KtV挺活跃的。”墨涵没有应声，只是将头转向窗外，眼神空洞地看着路边掠过的商铺和行人。早餐店飘出的豆浆香气、公交站台拥挤的人群、背着书包奔跑的学生，这些曾经熟悉的烟火气，此刻在他眼里都成了模糊的幻影。
“你室友还挺关心你的，”李佑铭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沉默，继续说道，“昨天晚上张昊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我帮你挂了。”墨涵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攥得更紧了。他想起张昊憨厚的笑脸，想起李哲送来的绿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的秘密绝不能牵连到室友。可他不敢质问，甚至不敢回头看李佑铭的表情，只能维持着空洞的姿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唤醒麻木的神经。
李佑铭瞥了一眼他紧绷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喜欢看墨涵这副看似麻木却暗藏忌惮的模样，比昨晚崩溃大哭时更有“玩趣”。车子拐进一条老旧的小巷，路面开始变得颠簸，与车内的奢华格格不入。李佑铭皱了皱眉，看向窗外低矮的居民楼：“你就住这儿？”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墨涵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这里是他精心挑选的出租屋，虽然简陋，却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避风港。可此刻在李佑铭的目光下，连这最后的避风港都显得廉价而不堪。
车子停在出租楼下，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空调外机的噪音格外刺耳。李佑铭没有立刻让他下车，反而倾身靠近，带着香氛的气息笼罩过来。墨涵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贴在冰冷的车窗上。“以后别住这种地方了，”李佑铭的声音放得柔和，像是在真心关心，“我那边有套空置的公寓，离学校近，环境也好，有空房间给你住。”
这温柔的提议，在墨涵听来却比昨晚的威胁更令人不寒而栗。他清楚地知道，李佑铭所谓的“收留”，不过是想将他彻底纳入掌控范围，让他从一个有隐秘的普通人，变成依附于他的“宠物”。昨晚的言语侮辱还在耳边回响，此刻的“善意”不过是包裹着恶意的糖衣，一旦接受，就再也无法逃脱。
墨涵依旧沉默，只是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那是冰冷的清醒。他看着李佑铭虚伪的侧脸，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照顾好自己”的叮嘱，想起录取通知书上烫金的校徽，想起自己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晚。他绝不能被李佑铭毁掉，绝不能让十几年的隐忍付诸东流。逃离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迅速在心底蔓延。
李佑铭见他不说话，也不恼，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丢在他腿上。“拿着，别再丢了。”他发动车子，引擎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明天我来接你，早上九点，在校门口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强势，仿佛已经笃定墨涵不敢拒绝。
墨涵拿起学生证，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外壳，上面还残留着李佑铭的温度。他没有回答，推开车门快步下车。高跟鞋踩在坑洼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一眼那辆停在路边的豪车，径直走向出租楼的楼道。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斑驳的台阶。他快步走上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出租屋的小阳台上，李哲送来的绿萝在晨风中轻轻晃动，叶片上还带着露珠。墨涵靠在门后，听着楼下豪车驶离的声音，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眼泪却再次滑落。只是这一次，眼泪里不再是绝望和崩溃，而是带着冰冷的决心——他必须逃离李佑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那张泛黄的录取通知书。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温和，眼底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墨涵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自己，低声说：“再等等，很快就能摆脱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录取通知书上，烫金的字迹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像他此刻心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