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吾所见,秽土生春
清谈会上,满座皆惊。
高台之上,那位自称“林晚”的女子,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对金光善的厉声指责与满堂质疑,她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怨气,不过是天地间另一种淤积不通的能量。淤血需化,洪水宜疏。堵之,则遗祸无穷;疏之,则能为生民所用。我之道,非是驾驭,而是‘疏导’与‘净化’。敢问金宗主,救死扶伤,令生灵免于怨气侵蚀之苦,何罪之有?何邪之有?!”
“强词夺理!”金光善勃然大怒,袖袍一拂,“怨气乃至阴至邪之物,古往今来,除镇压剿灭外,从无二法!你以此蛊惑人心,聚集温氏余孽,分明是包藏祸心!诸位切勿被此女巧言所惑!”
场下顿时一片嗡嗡议论之声,质疑、好奇、厌恶、恐惧的目光交织在林晚身上。仙门正统观念根深蒂固,林晚之言虽新奇有理,却仍显得离经叛道。
蓝曦臣眉头微蹙,他心性仁厚,觉得林晚所言不无道理,但其所作所为确实触碰了仙门百家的禁忌。他正欲开口,试图调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自云深不知处席位中响起,虽年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
“晚辈蓝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站起的少年。他身着蓝氏亲传弟子的卷云纹白衣,抹额规整,面容俊秀,气质温雅,正是小辈中素有贤名的蓝思追。
金光善目光一凝,语气稍缓:“思追公子有何高见?”他意在拉拢蓝氏,对这位蓝氏俊杰自然客气几分。
蓝思追向主位及四周长辈团团一礼,姿态无可挑剔,随后目光清澈地看向林晚,复又转向众人,声音平稳而清晰:
“晚辈月前曾奉命巡视野葬岗边界。”
只此一句,便让在场许多知情人竖起了耳朵。乱葬岗乃公认的死地,蓝家人去那里做什么?
“其时,怨气蔽日,秽土千里,与典籍记载无异。然而,”他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一种亲眼见证过的笃定,“在怨气最深重之处,晚辈却亲眼看见——一片由安魂草与净灵花开辟出的药田,生机盎然,灵光隐现。非但没有丝毫邪戾之气,反令人心绪宁和。”
“哗——!”
此言一出,满场再次哗然!秽土生春?这简直比林晚治愈聂氏弟子更令人难以置信!
“思追,你所言非虚?”蓝启仁抚着胡须,沉声问道,眼中亦是惊疑不定。他深知自家孩子从不说谎。
思追转向蓝启仁,恭敬且坚定地回答:“回先生,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皆乃亲眼所见。那片药田,绝非邪术所能成就。其气息中正平和,暗合天地生发之理。当时同行弟子皆可作证。”
他再次面向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触动:“金宗主言,怨气唯有镇压一途。然林先生以行动证明,疏导与净化,并非空谈。她不仅化怨戾为祥和,更为流离失所的百姓开辟了一处可安居乐业、不受怨气侵扰的‘希望之谷’!”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那些面露沉思的修士,最终定格在面色铁青的金光善身上,掷地有声地反问:
“晚辈愚见,若救死扶伤、安魂净怨、庇护生灵即为‘邪道’……那我等仙门修士,所修之道,所持正义,究竟为何?”
少年清澈的目光与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他没有激烈的辩驳,只是平静地陈述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并提出了一个最根本的、关乎“正道”本质的诘问。
这一刻,他不再是出于任何血缘亲情,而是基于亲眼所见的真实、对公理的扞卫,以及对那份于死地中开辟生机的理念的深深共鸣,站了出来。
林晚望向那个为她仗义执言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欣慰。她知道,这不是亲情的牵引,而是一颗纯粹的道心,对另一颗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