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金针定心猿,赤诚解桎梏
(说两句题外话:看到友友的催更,我动力满满!谢谢老铁们的耐心等待。为了不让故事质量打折,我需要多一点时间打磨细节。争取每天12点前更新两大章!也欢迎大家随时在章节中对剧情“拍砖”提建议,你们的视角对我超级重要!)
窗外,呼啸的风声不知何时渐渐停歇,浓密的乌云散开一道缝隙,清冷的月光悄然洒落进来,柔柔地铺在满是狼藉的地面上,也照亮了黑暗中相互依靠的几个身影。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废墟哨所内,应急灯已然损毁,唯有唐启元点燃的一盏便携式野营灯,在狼藉的中央投下一圈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担忧。
孙悟坤瘫坐在光晕边缘,头深深埋在两膝之间,宽阔的背影此刻显得佝偻而脆弱。那股平日里恨不得捅破天的桀骜之气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后怕,以及深沉的自我厌弃。他盯着自己那双曾撕裂过无数敌人,今夜却险些挥向同伴的手,指关节上还残留着之前狂暴时砸墙留下的伤痕和血迹,刺目惊心。
唐启元和沙明正默默收拾着打坏的家具残骸,动作轻缓,尽量避免发出过大的声响,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木屑和金属碎片被小心归拢到一角,那无声的整理,更像是一种对混乱秩序的重建尝试。朱戒则战战兢兢地摸出自己珍藏的饮用水和压缩食物,用胖乎乎的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孙悟坤旁边,声音细若蚊蚋:
“孙…孙爷,喝点水,吃点东西…压…压压惊…”
那模样,活像在靠近一头暂时沉睡的雄狮。
白玲没有参与收拾,也没有立刻说话。她搬了张唯一还算完好的椅子,放在孙悟坤正对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坐下。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带着明显的同情或担忧,而是目光清澈、专注地凝视着他,那眼神不像是在审视一个刚刚失控的危险分子,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者,正冷静而耐心地观察着病灶的根源,试图穿透表象,直抵核心。
压抑的寂静在蔓延,只有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
良久,孙悟坤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间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自嘲:
“…吓到你们了吧?老子…老子他妈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连自己人都炸…”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还不如…还不如当初就…”
“是,很吓人。”
白玲打断了他可能出口的更糟糕的话,直言不讳,她的语气却异常平稳,没有恐惧,没有责备,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
“但孙猴子,你听好了,更吓人的,不是你的失控,而是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任由它发展,直到无法挽回的那一天真正到来。”
她微微前倾身体,灯光在她清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告诉我,你这种状态,出现多久了?是不是每次激发那种…独特的金色能量之后,都会这样?”
孙悟坤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说中了最不愿触及的隐秘。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复杂地看向白玲,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反驳,又想逃避。但在白玲那清澈见底、不容回避的目光注视下,他内心那点顽固的防御,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消融。他颓然叹了口气,声音艰涩得像是在砂纸上打磨:
“…不是每次。但…越来越频繁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回忆那些片段:
“最早…只是觉得特别烦躁,像有团火在胸口烧,打一场狠的,发泄出去也就好了。可最近…特别是能量透支,或者情绪波动太大的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双手无意识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脑子里就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有声音在尖叫,嘶吼…看什么都觉得碍眼,想砸烂,想毁灭…有时候,甚至…甚至有点分不清眼前站着的,是敌人,还是…”
他再次抬起头,目光扫过唐启元、沙明和朱戒,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后怕:
“上次在废弃工厂,清理那些变异鼠潮的时候,如果不是老唐反应快,喊那一声‘自己人’,我收势不及的拳头,可能就…就砸在沙明背上了…”
朱戒闻言,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脖子,仿佛那一拳已经挨在了自己身上。沙明沉默着,但眼神锐利地看向孙悟坤,似乎在重新评估那次战斗的细节。唐启元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沉声问道:
“是能量本身的问题,带有某种…侵蚀心智的特性?还是…与你之前提到过的,在你昏迷时,那个神秘组织对你进行的那些‘改造’有关?”
他指的是孙悟坤记忆碎片中,那段模糊不清却又至关重要的被俘经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孙悟坤有些烦躁地低吼了一声,双手狠狠抓扯着自己硬茬般的短发:
“那股力量很强,非常强!能让我在绝境中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力量,能做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但是每次使用它,都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像跗骨之蛆,在偷偷啃噬我的理智,我的意识!”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就像…就像饮鸩止渴!明知道是毒药,为了活下去,却不得不喝!”
“饮鸩止渴,诚哉斯言。”
白玲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深邃。她不再犹豫,站起身,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看似普通、却内藏玄机的贴身小包里,取出一个古朴的针囊。展开针囊,里面是数十枚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银针,闪烁着清冷的光泽。她又取出一个颜色沉黯、饱经岁月的木质腕枕。
“孙猴子,信我吗?”
白玲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放松,让我看看。望闻问切,总得试试,才能找到症结所在。”
孙悟坤看着她手中那细长的银针,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你…你还会这个?”
在他印象里,白玲一直是智囊和技术担当,没想到她还藏着这么一手。
“家学渊源,略通一二。”
白玲淡淡道,语气里没有炫耀,只有一种沉淀已久的自信:
“《黄帝内经》有云:‘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你如今是神不守舍,气脉逆乱,阴阳失衡。外力的压制或许能逞一时之快,但根源不除,终是隐患。让我试试,或许能窥见一二。”
看着她冷静而专业的姿态,感受到那话语中蕴含的古老智慧,孙悟坤心中那点因为暴露最大弱点而产生的羞恼与抗拒,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他哼了一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粗声粗气地说:
“死马当活马医吧!来!”
说着,他依言伸出手臂,放在了那古朴的腕枕上。
白玲屏息凝神,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更加沉静。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孙悟坤的腕脉上。指尖传来的脉搏,雄浑有力,却如同失控的野马,奔腾躁动,节奏混乱,时而如惊涛骇浪,时而如乱丝纠结,清晰地反映出其主人体内能量与精神的极度不稳定。
她的表情极其专注,眼帘微垂,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消失,只剩下指尖下那汹涌澎湃却又暗藏危机的生命河流。唐启元等人也屏住了呼吸,朱戒更是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片刻后,白玲示意孙悟坤尽量放松身体,头部微微后仰。她出手如电,动作流畅而精准,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美感,指尖寒光闪动,一枚枚银针已精准地刺入他头部的百会、神庭、太阳、风池等要穴。那手法,快、准、稳,深浅得宜,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已然超越了单纯的技巧,带上了一种近乎于“道”的和谐意境。
朱戒看得嘴巴微张,能塞进一个鸡蛋,心里嘀咕:
“乖乖,白玲妹子还有这本事?这真是口袋里装钉子——冒出头了啊!”
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沙明,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他看得出,白玲的手法绝非寻常,其中蕴含着力道与位置的极致掌控。唐启元则若有所思,他想起白玲偶尔在探讨古籍时提及的“技近乎于道”,此刻在她身上,他似乎真正看到了那种将技艺升华到艺术乃至哲学层次的境界。
银针刺入的瞬间,孙悟坤只觉得些许微麻,并未感到多少痛苦。但很快,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顺着那细小的银针导入,缓缓流向他那灼热、混乱、如同岩浆翻滚般的识海。那股清凉所过之处,狂暴的炽热仿佛被悄然抚平,紧绷欲裂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脑海中那些喧嚣的、充满了破坏欲望的嘶吼与低语,也像是被隔了一层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
白玲一边缓缓捻动银针,以特殊手法行气,一边低声解释,既是对孙悟坤,也是对旁边关切注视的同伴:
“你的能量核心,位于丹田气海之处,性质炽烈刚猛,本是至阳至刚之力,威力无匹。但物极必反,过刚易折。所谓‘孤阳不生,独阴不长’。你无法完全掌控它,导致这股过于庞大的阳刚之气失控上涌,如同洪水泛滥,冲击‘心神’(中医理论中,心藏神)。心神被邪热躁扰,自然难以安定,表现为烦躁易怒,幻听幻视,甚至丧失理智,敌我不分。”
她顿了顿,指尖一丝微不可查的、与她自身清冷气质相符的柔和能量,顺着银针悄然渡入,引导着那狂暴能量中细微的支流。
“我的方法,并非强行压制你的力量——那无异于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而是以针为引,如同疏导河道,梳理你郁结紊乱的气机,安抚躁动不安的神魂,使阴阳二气重归平衡与和谐。此乃《内经》所言‘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之理。如同上古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疏浚导引,方能根治水患。”
时间一点点过去,孙悟坤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和下来,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粗重的呼吸也变得均匀而悠长。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体内那股一向桀骜不驯、横冲直撞的金色能量,在那一缕缕清凉气息的引导和安抚下,似乎也变得温顺了些许,虽然依旧庞大汹涌,却不再那么难以触碰和驾驭,仿佛狂暴的龙卷风中心,出现了一片短暂平静的风眼。
良久,白玲看准时机,手法轻柔而迅速地依次起针。随着最后一枚银针离开穴位,孙悟坤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吁出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虽然还带着血丝和深深的疲惫,但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那深藏其中的痛苦和恐惧,似乎被那神奇的银针带走了一大半。
“感觉…好多了。”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久违的轻松与真诚:
“脑子里…清静了。谢了,白玲。”
这声道谢,重于千钧。
白玲仔细地的给银针消毒后,将其收回针囊,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嘴角却带着欣慰的浅笑:
“此法只能暂缓症状,治标不治本。银针虽利,难断心魔。真正要掌控这股力量,避免重蹈覆辙,还需要你自身意志的千锤百炼,学会与它共处,理解它,甚至引导它,让它为你所用,而非被其奴役。孔子云:‘克己复礼为仁’。这里的‘礼’,亦可引申为自身内在的秩序、法则与平衡。你需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礼’。”
唐启元用力拍了拍孙悟坤的肩膀,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听到了吗?猴子!不是没办法!天塌下来有咱们兄弟一起顶着!以后你再感觉苗头不对,就让白玲给你扎几针,或者像今晚一样,咱们哥几个一起帮你冷静冷静!咱们是一个团队,别总想着自己硬扛!”
沙明也走上前,言简意赅地说:
“意志与身体的控制训练,我可以协助。”
朱戒见状,也赶紧凑过来,献宝似的又掏出几块包装完好的能量棒,讨好地说:
“孙爷,我…我以后多备点清心降火的零食…还有,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想揍人出气,就…就揍俺老朱…俺皮厚,抗揍!”
他这话虽是讨好,却也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切。
看着围拢在身边,眼中充满了信任、支持与毫无保留的接纳自己的同伴们,孙悟坤心中那股因失控和暴露致命弱点而产生的隔阂、羞耻与不安,彻底烟消云散。他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暖遍了四肢百骸。他用力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豪言壮语,但那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神,那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释然弧度的嘴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今夜,白玲不仅以精湛近乎于道的医术,暂时安抚了孙悟坤体内狂暴的能量,消弭了一场潜在的巨大危机;更以她的冷静、智慧与坦诚,解开了团队因这潜在危机而产生的疑虑与心结,也解开了孙悟坤自我封闭的心锁。前路依旧莫测,挑战依旧艰巨,但经过这番“深夜剖心迹”的坦诚与“金针解心锁”的扶助,这支小队的凝聚力与相互信任,已坚如磐石,牢不可破。
正是:金针度厄溯真源,戾气潜消道心存。欲伏心猿须定意,能降意马即灵山。阴阳调和身自在,克己复礼性归元。妙手仁心施仁术,技进乎道可通玄。未知此番施为后,孙悟坤体内隐患能否根除?前路又有何等艰难险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第五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