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小路越走越陡，晨露还没散尽，草叶上的水珠沾在裤腿上，冻得人小腿发麻。拉练队伍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原本整齐的队列变得稀稀拉拉，每个人都低着头，脚步拖沓得像灌了铅 —— 刚才林天差点掉水沟的惊吓还没完全散去，现在又被疲惫缠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俺的脚快磨出血泡了……” 李大壮揉着膝盖，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明显。他肩上的背包带已经勒出了红印，手里的树枝早就被磨得光滑，“还有多久才能休息啊？俺现在看见石头都想坐下来睡一觉。”
王小毛也好不到哪去，备用鞋挤得他脚趾发疼，每走一步都得龇牙咧嘴：“别睡！高教官肯定在暗处盯着呢，要是被他看见偷懒，加练到天亮都有可能！” 他抬头望了望前方，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前面好像有铃铛声？”
话音刚落，就听见 “叮铃 ——” 一声脆响，紧接着是有人的惊呼：“妈呀！什么东西！” 队伍前头瞬间乱了阵脚，有人踩中了藏在草里的绳子，绳子另一头拴着的铃铛吊在树枝上，响得格外刺耳。
“又一个！” 树后的阴影里，高战抱着胳膊站着，手里还攥着剩下的几根麻绳，眼神扫过慌乱的新兵，嘴角没什么弧度。这是他特意设置的简易陷阱 —— 用麻绳缠着铃铛，藏在常走的路线下，踩中就响，算是对 “战场警觉性” 的突击测试。可没一会儿，铃铛声就此起彼伏，“叮铃”“叮铃” 响个不停，连刚才提醒大家的王小毛，都没注意脚下，一脚踏中绳子，吓得差点跳起来。
“慌什么！踩个铃铛就跟见了鬼似的？” 高战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新兵们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垂着头，等着挨训。李大壮也没躲过，他跟着王小毛的脚步，刚想提醒对方小心，自己就先踩中了绳子，铃铛响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以为是自己的搪瓷缸子掉了。
“都站好！” 高战走出来，手里拎着那根拴着铃铛的绳子，“这就是你们的战场警觉性？连草里的绳子都看不见，真到了战场上，早被敌人的陷阱逮住了！” 他的目光扫过队伍，突然顿了顿 —— 队伍末尾，少了个人。
“林天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一个身影慢悠悠地晃了过来。正是林天 —— 他走得比谁都慢，后背弓着，一只手揉着腰，另一只手时不时擦把汗，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连头都没抬，眼睛只盯着脚下的草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更奇怪的是，他走的路线，正好绕开了那根藏在草里的绳子 —— 别人都是顺着相对平整的路走，他却因为刚才差点掉水沟的阴影，下意识地往草多的地方挪，加上累得脑子放空，脚步歪歪扭扭，居然正好避开了陷阱，连靠近都没靠近。
“林天！你咋没踩中？” 李大壮惊讶地喊出声，旁边的王小毛也愣了 —— 刚才他还提醒林天小心，结果自己中招了，林天反而没事。
林天这才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踩中啥？我刚才就觉得脚软，想找个草多的地方走，省得又摔……”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大家都盯着他，手里还攥着绳子和铃铛，“咋了？这铃铛是啥？”
高战没说话，只是盯着林天的脚步。刚才他看得清楚，这小子根本不是有意避开的 —— 他的眼神涣散，脚步拖沓，甚至还踢到了旁边的石头，踉跄了一下，完全是因为累得反应迟钝，加上之前掉水沟的后怕，才下意识地偏离了常规路线，误打误撞绕开了陷阱。
可就是这份 “迟钝”，偏偏成了唯一没中招的例外。
高战的手指在腰带上轻轻敲了敲，之前冷硬的眼神里，第一次多了点别的东西 —— 不是嘲讽，也不是不满，而是一种若有所思的探究。他看着林天还在揉腰的样子，想起这小子之前的种种糗事：叠被子被扔、五公里最后一名、单杠上的 “风干腊肉”、泥地里的 “龙虾”…… 明明处处透着毛躁和少爷脾气，可每次遇到 “意外”，总能以最荒唐的方式化解 —— 这次更是因为 “累懵了”，反而躲过了精心设置的陷阱。
“你过来。” 高战朝林天招了招手。
林天心里一紧，还以为自己又犯了错，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小声问：“高教官，我…… 我又咋了？”
“刚才为什么往草里走？” 高战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冰冷，多了点平和。
“我…… 我怕又掉沟里，草多的地方看着结实点，而且脚软，走慢点开……” 林天挠了挠头，越说声音越小，他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点荒唐。
高战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 动作不重，却带着点少见的力度。“归队吧。” 他转身面向全体新兵，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记住，战场不是训练场，没有固定的路线，有时候‘太机灵’反而会中招，‘稳得住’才是本事。”
新兵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多问，只有王小毛偷偷凑到林天身边，压低声音：“你可以啊林少爷！居然没踩中，难道你有‘战场嗅觉’？”
林天自己也懵了，他摸了摸刚才差点踩中陷阱的地方，心里嘀咕：什么嗅觉啊，明明是累得走不动道了…… 可看着高战刚才的眼神，他又觉得有点不一样 —— 以前高战看他，要么是嫌弃，要么是严厉，这次居然没骂他，还拍了他的肩膀。
队伍重新出发，铃铛被高战收了起来。林天跟在李大壮和王小毛中间，脚步依旧拖沓，可心里却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而树后的高战，看着林天的背影，手指还在轻轻敲击腰带 —— 这小子，或许不是块 “废柴”，只是需要换个方式 “磨”。他想起林天射击时不服输的样子，想起他在泥地里咬牙爬完的坚持，又看了看眼前的山路，眼神里的若有所思，渐渐变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晨雾慢慢散去，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小路上，拉练的队伍还在继续前行。林天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 “累懵了” 的操作，不仅让他躲过了一顿训，还让那个一直对他冷硬的魔鬼教官，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了他 —— 不是因为他的 “红三代” 身份，也不是因为他的糗事，而是因为那份荒唐却意外的 “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