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会散场时，夕阳已经擦着训练场的白杨树梢往下沉。林天背着激光枪刚要往宿舍走，就被高战叫住：“林天，跟我来趟器材室。” 他心里一紧，以为白天 “鸵鸟潜行” 加 “拖累团灭” 的事还没完，攥着枪带的手都冒出了汗，却还是乖乖跟在高战身后，脑子里反复过着 “该怎么认错” 的台词。
器材室的门推开时，一股淡淡的机油味扑面而来。高战从墙角拖出个半人高的战术沙盘 —— 木质的底盘上，用泥沙堆出高低起伏的地形，还摆着几个涂了红蓝漆的小木人，代表攻防双方，旁边放着根细木棍，是用来标注路线的。“不是要批评你。” 高战蹲下身，指尖拨弄着沙盘上的小木人，声音比复盘时温和，“上午你在复盘会上说的，红军在西侧树林留了个‘空掩体’诱敌，我想再看看你的想法。”
林天愣了愣，才慢慢放松下来，凑到沙盘旁。夕阳透过器材室的窗户，落在沙盘上，把泥沙染成暖黄色。他看着那些小木人，突然想起白天对抗时，自己钻草垛前，曾瞥见西侧树林的掩体旁没有红军的脚印 —— 当时没在意，直到复盘时高战调出监控，他才猛地反应过来那是个 “陷阱”，没成想随口一说，竟被高战记在了心里。
“来，看看这个题。” 高战用细木棍在沙盘中央圈出个小木屋模型，“假设你是蓝军，守这个木屋，红军从正门和后门同时进攻，屋里只有你和两个战友，手里各有一把模拟枪，该怎么守？”
这是个基础战术题，林天在训练手册上见过标准答案 —— 两人分守前后门，一人在屋内机动支援，防止任何一方被突破。他刚想开口说 “分守门窗”，却盯着沙盘上的木屋模型愣了神：木屋的侧墙有两个小窗户，比门窗窄，而且正对着屋后的土坡；前门是木门，后门却是竹编的，一撞就破。
“按标准思路，该分守前后门吧？” 高战看他半天没说话，故意提示，眼神却紧盯着他的反应。
林天摇摇头，蹲下身，伸手把两个蓝军小木人挪到侧窗旁，剩下一个放在前门内侧：“后门是竹编的，挡不住红军，不如先把后门用屋里的桌子堵死，让一个人在后门假装防守，故意弄出动静，让红军以为我们重点守后门。” 他用手指着侧窗，“侧窗对着土坡，红军攻前门时，注意力都在前头，我们从侧窗探出去，打他们侧面 —— 前门留一个人诱敌，别真跟他们硬拼，等侧窗的人开枪，再一起反击。”
这话一出，高战拿着细木棍的手顿了顿，挑了挑眉。他原本以为林天会说 “分守门窗” 的标准答案，没料到对方竟注意到了 “后门材质”“侧窗位置” 这些他刻意埋在沙盘里的细节，甚至想到了 “声东击西” 的思路 —— 虽然不够严谨，比如侧窗反击时容易暴露自己，但核心却掐得很准：避开红军的主攻点（后门易破，硬守必输），用次要方向（侧窗）打对方软肋。
“为什么不直接守侧窗？” 高战追问，指尖点了点侧窗的小木人，“侧窗窄，红军难攻，守在这里不是更安全？”
“守侧窗的话，红军会直接攻前门和后门，两个方向一起压，我们人少，迟早会被围住。” 林天挠了挠头，语气有点不确定，却没犹豫，“假装守后门，是为了让他们把力气用在没用的地方，我们再从侧面打 —— 就像上次比武，我用滚墙的方式过障碍，虽然滑稽，但比硬翻快，道理是一样的吧？”
高战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笑了。他想起林天第一次投弹时的慌乱，第一次地形学迷路时的窘迫，再看看眼前蹲在沙盘旁、指着小木人侃侃而谈的新兵，突然觉得这小子的 “战术直觉” 像块裹着泥的石头 —— 平时看着笨拙，可一旦碰到合适的场景，就能露出里面的棱角。
“思路有点野，却没走歪。” 高战收起细木棍，站起身，拍了拍林天的肩膀，“就是细节不够周全，比如侧窗反击时，要注意自己的位置，别被红军从正面看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训练之余，多看看战术沙盘，有不懂的就问我 —— 别总琢磨你那‘鸵鸟潜行’，把这股子观察的劲用在战术上，比啥都强。”
林天心里一暖，赶紧点头。他看着沙盘上的小木人，突然觉得战术不像以前想的那么难 —— 不是要背多少标准答案，而是要注意那些别人没在意的细节，比如后门的竹编、侧窗的土坡，就像训练时要注意握枪的姿势、呼吸的节奏一样。
走出器材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宿舍的灯亮了起来。林天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阵地简图，想起高战刚才的眼神，心里突然多了股踏实的劲 —— 他以前总怕自己笨，怕拖班级后腿，可现在发现，自己也有能被教官认可的地方，哪怕只是个 “剑走偏锋” 的战术思路。
晚风拂过训练场，带着青草的味道。林天抬头看向宿舍的方向，脚步比平时更稳了些。他知道，高战的试探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以后他要学的，不只是怎么把枪握稳、怎么把障碍跑快，还有怎么用脑子想战术，怎么成为一个真正 “有兵样子” 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