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屏幕上,清风号采集机僵立在玄石矿点边缘,机械臂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怎么办?强行采集吗?”一名技术人员声音干涩。
“不行!”赵刚立刻否定,“一旦机械臂接触玄石,能量波动会立刻惊动它!清风的装甲根本挡不住魔鱿的触手绞杀!”
远程摧毁那只留守魔鱿?
且不说能否精准命中,巨大的动静很可能把刚刚被引开的主力魔鱿群再招回来,届时清风和可能还在撤退途中的雷霆都将陷入绝境。
进退维谷。
一直紧盯着屏幕和自身精神力感知的陆远,忽然深吸一口气,转向赵刚,眼神锐利而坚定:
“赵站长,让我下去。”
“什么?”赵刚愕然,“陆先生,这太危险了!下面是数千米的冰渊,不是儿戏!”
“正因为不是儿戏,才必须有人去。”陆远语速加快,逻辑清晰,“只有我能相对准确地感知到那只魔鱿的动向。剑鱼高速深潜器的机动性远超信天翁,只有我亲自驾驶,才有可能在近距离把它引开,为清风创造机会。”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这是唯一能在不引起更大混乱、不损失宝贵探测器的情况下,完成任务的方法。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赵刚脸色变幻,理智告诉他这风险巨大,但陆远的话无疑切中了要害。
他看着陆远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了看屏幕上岌岌可危的清风号,以及那片唾手可得的玄石矿,最终一咬牙:
“好!我批准!但陆先生,你必须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放弃任务返回!”
“明白!”
北极光考察站唯一一艘代号剑鱼的单人高速深潜器被迅速推出机库,进行出发前最后的检查和加压。
陆远换上轻便的抗压潜航服,坐进了狭窄却充满科技感的驾驶舱。
“陆先生,通讯保持畅通,我们会全程监控你的状态。剑鱼配备了高速推进器和干扰弹,记住,你的任务是引诱,不是战斗!”
赵刚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收到。”陆远平静地回答,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缓缓铺开,虽然隔着厚重的舱壁和千米海水,但与中继器的连接让他对下方环境的感知远比仪器更加直观。
“发射!”
剑鱼如同一条真正的银色飞鱼,从发射通道激射而出,划破漆黑的海水,直坠深渊。
下潜的过程是压抑的。舷窗外是永恒的黑暗,只有深潜器自身的灯光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压力读数不断攀升,寒意仿佛能透过特种合金舱壁渗透进来。陆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以及推进器低沉的嗡鸣。
他摒弃杂念,将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精神感知中。
那模糊的视野里,代表清风的光点静止不动,而在其侧翼,一团充满冰冷、暴戾气息的生命能量团,正如同潜伏的猎人,耐心而致命。
“我已接近目标区域。”陆远报告,同时操控剑鱼开始减速,绕向魔鱿潜伏的海沟侧方。
“注意安全,清风已做好随时采集的准备。”控制室回应。
陆远锁定那团能量,猛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剑鱼头部的高频声呐脉冲发射器启动,一道强烈的、针对性的声波脉冲直射向海沟!
这是一种挑衅!
“吼——!”
几乎在声波抵达的瞬间,一道蕴含着愤怒的精神波动混杂着水声通讯里的尖锐噪音传来!
那团潜伏的能量猛地炸开!
舷窗外的黑暗中,数条苍白的、布满吸盘的触手如同巨型章鱼般猛地从海沟中弹射而出,朝着剑鱼席卷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陆远瞳孔一缩,操纵杆猛拉,同时脚踏板踩到底!
剑鱼的尾部主推进器爆发出蓝色尾焰,机体以一个近乎直角的上扬机动,险之又险地与几条擦身而过的触手交错而过!
他能感觉到触手挥舞时带起的巨大水流冲击,让深潜器一阵晃动。
“它动了!它追上来了!”
陆远冷静地报告,同时操控剑鱼并不全力逃离,而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吸引着魔鱿的注意力。
屏幕上看,代表陆远的信号点开始快速移动,而后方那个代表留守魔鱿的巨大信号,则紧紧追赶,逐渐被带离了玄石矿点的区域。
“干得漂亮!”控制室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
“b队!b队!机会窗口!立刻采集!重复,立刻采集!”赵刚对着麦克风急呼。
一直静止的清风号立刻动了起来,机械臂精准而迅速地挥舞,将一块块散发着幽蓝光晕的太阴玄石抓起,放入采集篮中。效率极高。
然而,深海中的死亡舞蹈才刚刚开始。
被陆远屡次挑衅的魔鱿彻底被激怒,它庞大的本体——
一个苍白头颅与纠缠舞动的触手群,从黑暗中完全显现出来。它猛地喷出一股浓稠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黑色墨汁!
这墨汁不仅瞬间污染了大片水域,让能见度降至极低,更带有一种奇特的能量干扰特性,陆远的精神感知范围顿时被压缩,变得模糊不清!
连深潜器的部分传感器读数也开始跳动失真!
“小心墨汁干扰!”陆远提醒道,同时凭借仅存的感知和驾驶直觉,操控“剑鱼”进行规避。
一条触手趁着墨汁的掩护,无声无息地从侧后方抽来!
“警报!侧后撞击预警!”驾驶舱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陆远想也不想,猛地推动操纵杆并发射了一组干扰弹!
剑鱼机体剧烈旋转侧移,干扰弹在身后爆开一团亮光和气幕。
“砰!”
触手的末梢仍然擦中了深潜器的侧翼,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驾驶舱剧烈一震,仪表盘上几个非关键系统的指示灯瞬间变黄!
陆远被震得气血翻涌,但他死死稳住操纵杆,顺势借力向前加速冲刺,再次拉开了些许距离。
“陆远!你没事吧?”赵刚焦急的声音传来。
“没事!继续采集!”陆远的声音依旧稳定,但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一下,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这深海巨怪的力量。
他不敢再托大,开始以之字形路线,引导着魔鱿向更远离矿点的方向而去。
魔鱿紧追不舍,触手时而拍击,时而缠绕,将周围的海水搅得天翻地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通讯器里传来了天籁之音:
“b队报告!采集任务完成!采集篮已满载!正在撤离目标区域!”
成功了!
陆远心中一定,立刻改变策略:“控制中心,我要摆脱它了!”
他不再保留,剑鱼深潜器的所有推进器全功率输出,同时将剩余的干扰弹全部向后发射,形成一片密集的声光干扰区。
深潜器如同挣脱枷锁的利箭,速度瞬间飙升到极致,朝着考察站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魔鱿在干扰区前迟疑了片刻,发出一阵不甘的精神咆哮,最终没有再追赶,缓缓沉回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剑鱼号冲破海面,被考察站的回收臂稳稳抓住时,控制室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陆远走出驾驶舱,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明亮。
虽然过程惊险,但任务圆满成功。
然而,在他脑海深处,那惊鸿一瞥间,于魔鱿巢穴所在的深海沟壑最深处,感应到的那一股异常精纯、凝聚到极致的太阴之力波动,如同烙印般清晰。
那里的东西,恐怕比这些散落的玄石,还要珍贵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