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鸢注视着陆远，那双锐利的鹰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绝对的冷静与审视。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对身旁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示意了一下。
年轻男子会意，手指在银色平板上快速滑动，一道微光扫过陆远，以及他怀中的窥天镜，还有一旁的玉衡子和叶知秋。平板上数据飞速滚动。
“能量读数稳定，鬼王初期，根基扎实，无失控迹象。古镜能量反应内敛，灵性波动平稳，暂未检测到主动侵蚀或污染倾向。关联者玉衡子、叶知秋，状态正常。”年轻男子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汇报着，像是在陈述一份实验报告。
沈青鸢这才重新看向陆远，开口道：
“特勤九处的职责，是维护稳定，消除对国家和民众构成的超凡威胁。我们处理‘问题’，也约束‘制造问题的人’——前提是，其行为确实构成了威胁。”
他的话语严谨而克制，带着官方特有的分寸感。
“根据现有记录，陆远先生，你自获得超凡能力以来，主要活动包括：解决江城大学图书馆灵异事件、挫败玄阴宗墨煞的地脉阴穴阴谋、参与封印高危异常物‘幻梦境匣’，以及在星陨之墟中与玄阴宗、界域探索会等敌对势力交锋，并最终获得上古星辰传承。期间，虽有部分战斗波及世俗，但均未造成大规模平民伤亡或恶劣社会影响。总体评估，你的行为模式更倾向于‘秩序侧’。”
陆远眉头微挑，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经历如此了解。
看来官方机构的情报网络，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入。
“至于你身边的这位……苏婉女士，”沈青鸢的目光再次落向窥天镜，“千年镜灵，鬼将……不，在方才的能量反馈中，其灵体强度似乎也因你的突破而得到了反哺滋养，已稳固在化神层次。历史记录中存在因执念伤及无辜的潜在风险，但近期行为显示其受你约束，并与你共同应对威胁。暂定为‘受控高阶灵体’。”
镜中，苏婉的意念传来一声不满的轻哼：“受控？哼，若非看在……哼！”她终究没把“负心郎”三个字说出来。
陆远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所以，九处的结论是？”
“结论是，你和你所拥有的力量，目前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沈青鸢直言不讳，“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风险。你的突破异象已引起多方关注，江城现在的暗流，很大程度上因你而起。你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因此，九处提出两点要求。”沈青鸢伸出两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第一，报备。你需要向我们公开古镜‘窥天’的部分核心信息，尤其是其与‘归寂之地’的关联，以及你所获得的星辰传承中，可能涉及重大禁忌或影响现实稳定的内容。”
“第二，监管。在江城局势平稳前，你需接受九处的有限度监管。非必要不得离开江城，重大行动需提前向九处报备。在特定情况下，九处有权征调你协助处理危害公共安全的超凡事件。”
条件可谓苛刻。
尤其是报备核心秘密和接受监管，几乎等同于将自身命门和自由交出去一部分。
玉衡子脸色沉了下来：
“沈组长，这要求是否太过？陆客卿并非罪犯，而是多次协助稳定局面的有功之人！观星阁亦可为其作保！”
叶知秋虽未说话，但周身清冷的气息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沈青鸢神色不变：
“玉衡子长老，正因为他并非罪犯，且有功于稳定，我们才站在这里谈话，而不是采取更直接的管控措施。这是基于风险评估和现行法规的最优方案。观星阁和聆风阁的面子，只能保证谈判的进行，无法改变原则。”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陆远身上：
“帝国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合作，是双赢。对抗，后果你未必能够承受。如何选择，陆先生？”
压力来到了陆远这一边。
所有人都看着他。官方强势，但并非完全不讲道理，给出的是一条受限却相对安全的路径。
陆远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窥天镜的镜框，似乎在思考，也似乎在与镜中的苏婉交流。
终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却带着自信的笑容。
“沈组长，报备可以，但仅限于幻梦境匣事件级别的情报共享深度。窥天镜的核心秘密与星辰传承，涉及我个人与同伴的根本，请恕我无法完全公开。”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监管……我可以承诺，在江城期间，会约束自身行为，避免引发大规模动荡。并且，在能力范围内，愿意优先配合九处处理危及公共安全的紧急事件。”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
“但是，有限度的监管，意味着互相的尊重。我需要行动的自由，也需要九处对我和我身边人的基本信任。更重要的是……”
陆远上前一步，元婴初期的气息虽未完全爆发，却自然流露出一种强者的威仪：
“我认为，我以及我拥有的力量，对于目前暗流涌动的江城，乃至对于可能面临更大危机的未来，其价值，并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监管’的不稳定因素。”
“我更愿意将其视为……一份值得投资的‘筹码’。”他直视沈青鸢，“一份，可以帮助九处，更有效地‘维护稳定’的筹码。”
“用合作代替监管，用共赢代替约束。沈组长，你觉得这个方案，是否更符合‘最优’的定义？”
陆远没有屈服于官方的压力，反而在承认对方部分要求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并将自身的定位从一个被管理者，提升到了潜在合作者甚至战略资源的高度。
沈青鸢的目光微微闪动，他身后那名记录数据的年轻男子和那名短发女子，也都不由得对陆远投来了新的目光。
这个年轻人，不仅实力提升飞快，心智和胆魄也同样不凡。
沈青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静室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几秒后，他缓缓开口：“你的提议，有一定道理。但空口无凭，九处需要看到你的诚意和价值。”
他指了指窗外：“现在，外面那些鬣狗，就是第一个考验。在你正式获得九处的合作者身份前，他们带来的麻烦，需要你自己解决。我们会暂时撤走外围的监视力量，给你……展示‘筹码’分量的舞台。”
说完，沈青鸢不再多言，对两名队员示意了一下，转身便向外走去。
“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如此自信地与我谈条件，陆先生。”
官方三人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阵法光幕重新闭合，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
玉衡子松了口气，看向陆远：
“好小子，这番应对，连老夫都替你捏把汗。不过，说得不错！我观星阁客卿，岂能任人拿捏！”
叶知秋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镜中，苏婉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总算没堕了威风。接下来，打算如何‘展示’？”
陆远走到窗前，看着沈青鸢三人乘坐的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驶离，而周围那些隐藏的恶意，在官方人员离开后，明显变得更加躁动和肆无忌惮。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很简单。”
“杀鸡儆猴。”
元婴级的神识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带着冰冷的杀意，精准地锁定了几个气息最嚣张、位置最靠前的窥探者。
“就用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来告诉所有人——”
“元婴不可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