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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坊,有了钱,陆恒底气足了很多。

他直奔市集,先去了首饰铺,精心挑选了一支雕工细腻的兰花玉簪;又去糕点铺买了楚云裳喜欢的几样苏式点心;最后还不忘割了几斤好肉,打了两坛上好的梨花白,准备去看看便宜三叔沈寒川。

顺便,看看能不能借助他的地方和资源,搞点“小发明”哄楚云裳开心。

提着大包小包再次来到那条僻静小巷,那间“狗都不理”的旧书铺就在眼前。

刚走到巷口,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从书铺里匆匆出来,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脚步飞快,很快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陆恒脚步一顿,心中闪过一丝疑虑:这乞丐进出沈寒川的书铺,似乎过于熟门熟路了,不像是单纯的乞讨,倒像是交接什么东西?

但他此刻心思主要在礼物和“发明”上,便将这疑问暂时压下,想着回头再问问沈寒川。

“三叔,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陆恒笑着推门进去,酒肉的香气瞬间驱散了书铺里的霉味。

沈寒川正坐在柜台后,对着一本看似账册的东西发呆,见他进来,尤其是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酒肉,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哟,真发财了?看来红袖坊的软饭…呃,是楚姑娘的慷慨,颇为丰厚啊。”

他熟练地接过酒肉摆开。

陆恒把其他东西放好,没好气地道:“三叔,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说着,他给沈寒川斟上酒。

“帮忙?帮什么忙?”

沈寒川抿了口酒,惬意地眯起眼。

“我想弄个小发明…嗯,就是做个一些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陆恒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用来哄…嗯,送给楚姑娘赔罪,比如能自己发出悦耳声音的音乐盒?或者不用火就能很亮、还能调节明暗的灯?我看过一些杂书,好像有点思路。”

“哐当!”

沈寒川手中的酒杯直接掉在桌上,酒水洒了一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惊恐,而是一种极度后怕,并混杂着难以言说的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猛地抓住陆恒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陆恒感觉骨头都在作响。

“你…你…”

沈寒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嘶哑的震颤,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陆恒,“你还敢碰那些奇技银巧?”

“你忘了上次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安生了?”

陆恒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手腕生疼,心里更是莫名其妙:“三叔,你弄疼我了…上次?上次不就是…我瞎琢磨火药,不小心差点烧了库房吗?”

他根据记忆碎片和旁人态度推测道。

“烧了库房?呵…”

沈寒川松开手,发出一声的嗤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嘲讽和后怕,“若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失火,你以为张承业会只是把你打个半死扔出来自生自灭?”

“张家家法森严,打死一个无足轻重的赘婿,比打死一条狗还简单!”

话到此处,陆恒心中一凛,意识到事情远非他想的那样简单,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到底是…”

沈寒川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他凑近陆恒,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那所谓的‘火药配方’,是从哪里来的?当真是你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我…我…”

陆恒语塞,他穿越而来,只继承了模糊的记忆碎片,哪里知道前身作死还作得这么“专业”!

“瞎琢磨?”

沈寒川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好似要看穿他的灵魂,“能‘琢磨’出军中严格管制,等闲工匠都接触不到的火药最佳配比?”

“你那次‘意外’爆炸的威力,掀翻了半个库房屋顶,地面都炸出一个坑,那根本不是一个书生闭门造车能弄出来的效果,”

“那分明是经过无数次试验优化后,才能得到的最佳爆破配方。”

陆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妈的,这前身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奇葩?研究个烟花都能研究出“最佳爆破配方”。

沈寒川的声音如同寒冰,继续砸向陆恒:“张承业本就嫌你是个惹是生非的累赘,这次更是触及了他的底线,他怕你下次再弄出什么掉脑袋的祸事,牵连整个张家,这才是他最终决定将你彻底扫地出门的真正原因!”

“你还想再碰这些?是觉得外面的牢饭比张家的剩饭还好吃吗?”沈寒川一脸恨铁不成钢。

陆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凉。

他这才明白,自己在张家不仅仅是地位低下,更是一直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上次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那…那当时是怎么…”陆恒声音干涩,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沈寒川重新坐回去,眼神幽深地望了一眼窗外,避开了陆恒的追问,只是含糊道:“哼,自然是有人上下打点,多方周旋,才将这事压了下去,定性为你个人的蠢行意外,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你以为我还能安稳地在这里开这破书铺?”

他没有明说这个“有人”是谁,但陆恒瞬间就明白了,只能是眼前这位看似落魄的三叔,在暗中动用了不为人知的关系和手段,保下了他这条小命。

那个匆匆离去的小乞丐身影,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那恐怕根本不是普通的乞丐。

沈寒川看着陆恒煞白的脸色,语气凝重地警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所以,收起你那些危险的心思,任何可能引来官府注意,任何可能被误认为‘违禁’的‘奇巧’,都是取祸之道,你想死,别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

陆恒彻底熄了搞“高科技”礼物的心思,连忙保证,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三叔,我明白了,是我想岔了,我就送点普通的首饰糕点,绝对安全,顶多就想做个能出声的小盒子,不算违禁吧?”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寒川。

沈寒川瞪了他一眼,但神色稍缓,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仰头一饮而尽,强压下心中的波澜。

他沉默了片刻,才叹气道:“音乐盒?罢了,这东西倒也不算出格,我这里也是张家的废弃物堆放的地方,你自己捣鼓去。”

陆恒如蒙大赦,连连点头,一头钻进书铺后院,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他无意间注意到后院一角堆放着不少张家淘汰的旧件,甚至有一些很像西洋乐器,便尽数拆开,取出一些简陋材料。

一番捣鼓后,几根音质不同的钢簧,一些大小不一的木质齿轮,一个手摇发条装置,他小心翼翼地组装着。

这过程并不轻松,齿轮的咬合,发条的力度,拨片的位置,都需要反复调试。

傍晚时分,一个略显粗糙,但结构已然成型的手动音乐盒诞生了。

当陆恒轻轻摇动把手,齿轮带动拨片划过钢簧,发出一串虽然简单,却清脆悦耳的叮咚声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沈寒川靠在门框上,听着那单调却新颖的乐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麻木,嘟囔道:“总算搞完了,吵了我大半天,赶紧拿着你的东西走人。”

陆恒珍重地将音乐盒包好,说了声:“多谢三叔!”

沈寒川摆摆手,转身走回柜台后,不再看他。

陆恒走出书铺,那支准备送给楚云裳的玉簪和这小小的音乐盒,此刻握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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