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还没说完,陆雪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抬手,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极其严厉的“噤声”手势!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警惕,锐利地扫视了一圈空旷的偏殿,仿佛黑暗中潜伏着无数耳朵。
她什么也没解释,迅速转身,走到偏殿角落一张不起眼的红木茶桌前,蹲下身,在桌底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处用力一按。
“咔哒…嘎吱吱……”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旁边那面厚实的墙壁竟无声地向两边滑开,露出里面一道不起眼的木门。陆雪推开木门,回头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跟上。
我心头剧震,跟着她闪身进入。里面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身后墙壁缓缓合拢的沉重摩擦声。就在黑暗完全吞噬我们的瞬间,“嗤”的一声轻响,一点橘黄色的火苗在陆雪手中亮起,是火折子。借着微光,我看到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密室,里面仅有一桌一椅。她点燃了桌上唯一的一盏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勉强照亮了她那张在昏黄光影下显得无比凝重、甚至有些阴沉的脸。密室里空气凝滞,带着陈年的尘土味和一丝寒意。
“好了,”陆雪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声音压得极低,在这密闭空间里却异常清晰,“关于马天鸣,把你所知道的,无论大小,无论是否重要,从头到尾,事无巨细,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别急,慢慢说清楚。”
我看着她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才明白刚才在偏殿里,她是在担心隔墙有耳!我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刚才被吓飞的魂儿才勉强归位。定了定神,我从自凤县遇到马天鸣开始,到平山县的遭遇结束,把跟他有关的所见所闻——包括马天鸣如何“恰好”现身,如何引导我发现被魔教囚禁的石宙,他如何“意外”的击杀魔教青狼,以及我心中对他身份的重重疑云,尤其是关于他极可能是“双面间谍”的猜测,全都和盘托出。说到最后,想到自己早早看穿了他的把戏,语气里不免带上了点小得意:“……所以,峰主,弟子一开始就觉得他有问题!这双面间谍的身份,弟子可是早就……”
陆雪静静地听着,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神异常复杂。她没有打断我,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将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里面的每一点心思。看得我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刚冒头的那点小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良久,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惋惜?她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看来……他是真的暴露了。”她顿了顿,抬眼直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知,马天鸣,是青阳峰峰主的关门弟子,更是青云门掌门视若己出的亲外甥?掌门待他,如同半个儿子!”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我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感觉膝盖都有些发软,差点没站稳扶住冰冷的石壁。我知道马天鸣背景不简单,但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滔天的背景!青阳峰峰主的关门弟子?掌门的亲外甥?视若己出?!
陆雪看着我震惊到失语的样子,语气带着告诫:“我是为你好。以后遇到牵涉到他的事,务必慎之又慎,切勿擅作主张!更不要轻易把你的想法宣之于口!虽然我知道你与他有些旧怨……”
巨大的委屈瞬间淹没了震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躲他都来不及!他现在的处境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他算计我,引我去的那破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
“寒言!”陆雪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打断我的辩解,“你给我记住!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尤其涉及马天鸣,你的所见所闻所想,绝不能轻易告知他人!现在麻烦大了!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他的‘间谍’身份,他恐怕……凶多吉少!”她的眼神充满了忧虑。
我被这严厉的训斥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憋屈得如同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他明明就是魔教的人,我连跟苏映雨、南舞她们讨论一下都不行?这是什么道理?我梗着脖子,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陆雪见我倔强的模样,脸色更沉,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要忘了我之前告诫你的话!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相!也许……那正是别人精心设计的局,等着你,等着我们往里跳!”
我用力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的话如同天书,什么黑白,什么设计……我完全无法理解,只觉得荒谬:“峰主……那总该有个亲疏远近吧?我管他是谁的半个儿子!他对我使坏,尤其……尤其是对我身边的人使坏,我就跟他势不两立!这难道有错?”
“哦?”陆雪峰主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眉头一挑,刚才的凝重瞬间被一丝玩味的探究取代,“等你以后真有了‘身边人’再说这话不迟……等等,”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视着我的脸,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小子,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那个‘身边的人’,指的是谁?”
轰!我脸上瞬间像着了火,感觉连耳根子都烫了起来!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绝对没有!峰主您想哪儿去了!”心里暗骂自己嘴快,怎么把心里那点模糊的念头给秃噜出来了?我也是昏了头,跟她说这些干嘛!
自从寒老道离开,托她送信,又承蒙她多次回护——为我帮我解围,还把贴身玉佩送给了那时的南舞,甚至偷偷替我交了那笔巨额的罚银——我心底早已不知不觉将她视作了半个亲人,说话间便少了许多防备。此刻回过味来,才惊觉自己可能犯了大忌:在这波谲云诡的世界,信任,有时是致命的毒药。